【衍水小说】五爷非济公
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后来一件一件变成不相信。 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有些其实到今天也还相信。 那么,有没有什么,是我二十岁前不相信,现在却信了呢? 相信与不相信之前,令人沉吟。 ——龙应台《目送》
五爷非济公
文|詹晓明
蓝色的长袖对襟上衣,脖颈后面的衣领泛着黑色油腻腻的光,四方形的上衣口袋只留多半片与衣服连着,黑色的长裤冬天裤腿放下,夏天裤腿卷起,一根补丁条代替着裤腰带,破烂褪色的系带布鞋,除去数九寒天加一件狗皮袄外,五爷一年四季,身上就是这套行头。当第一眼看见电视里播放的游本昌版的《济公》,我就觉得那个济公分明就是五爷钻进了电视,从此,我也一直期待目睹五爷施展“特异功能”。说五爷像济公,其实不光在长相上,命运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五爷没出家更没有长生不老。
五爷读过一段时间的书,斗大的字也认得半箩筐。五爷和五奶婚后连生了四个儿子,本着“取歪名好养活”的原则,五爷给老大取名叫“大猴子”,老二叫“二猴子”,老三叫“三猴子”,老四叫“四猴子”。第五个孩子出生时,因为是女孩,这次不能再叫“猴子”了,为了取个优雅的名字,可把五爷愁坏了,请教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文化人”,给出的名字也始终不能让他满意。后来,出了件意外,这名字就没有必要取了。事情发生在第五个孩子刚刚会爬的时候,晚饭,五奶煮了一大盆的高粱米稀饭,出锅装盆,端到炕上,看见第五个孩子在炕里玩呢,她转身出去拿碗,碗还没拿回来,便听见饭盆扣翻在地的声音……第五个孩子被滚烫的米汤严重烫伤。那个年代医疗条件不大好,家里经济也不允许,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奄奄一息。五爷第一次暴怒,把五奶往死里打,五奶在失女之痛下,不堪打击,整个人疯疯癫癫的,简单的家务活也做不了,面对冷锅冷灶,五爷的暴打变本加厉。五奶彻底疯了,那个夏天的晌午,大家看着一丝不挂的五奶坐在路中间,笑嘻嘻的,随手抓起石子扔向“观赏”的人们,再后来,村里再也没见过五奶的身影,有人说她走丢了。
五奶走丢之后,村里人背地里都传言,五爷家的院子原本是一座庙,这里不容女人。不过好歹现在这里住着五个男人,前三个儿子都大了,大到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这四猴子还太小,村里的奶奶婶娘们就相互的接济着,这家给件旧衣服,那家给个馒头的也把他养大了。五爷感激着村里的人,他想好好培养这四猴子,将来回报帮助过他的好人们。五爷把四猴子送去上学,入学的第一天,老师问大家都叫什么名字,四猴子大方的喊出自己的名字,却遭到邻村孩子们的嘲笑。因为这名字再加上是个没妈的孩子,四猴子没少受欺负,老师讲啥也听不懂,干脆这学也不上了,借辆自行车,糊了个纸箱子,铺好塑料和棉垫,走街串巷的卖起了冰棍。五爷只能唉声叹气,无计可施。
当五爷的前三个儿子都各自成家后,他和四猴子就相依为命。五爷把家里的地都租给了别人种,得到的租金不到几个月就花光了。春天的时候,得了租金,五爷的一日三餐极其丰盛,有酒有肉的,偶尔他也会包饺子,吃剩了他就分给我们这些在街上玩耍的小孩。五爷包的饺子外形算不上美观,但内料绝对是一兜肉那种,拿在手上咬一口,那油顺手趟,吃着那叫一个过瘾啊。那时,我常想五爷一定是用了“特异功能”。在那个物质不算丰富的年代,人们大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五爷这样的美好时光也是短暂的,入秋时节,他便开始挨家挨户的打零工,还要带上四猴子。秋收时的人们是喜悦的,心情好,干活也不觉得累。五爷也跟着大家伙一起开心,干完一天的活,赶着主家的老牛车悠闲的往家回,哼着二人转小曲,曲罢还会甩两下响鞭子,我也曾亲眼看见过五爷一鞭子就打下了低飞的鹰隼,甚至那一刻我在想,也许五爷就是济公转世。岁月就这样静好的往前走着。
当无情的车轮夺走四猴子的生命以后,五爷的眼里透着浑浊,好像他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最后一次见五爷是在一个小市场,五爷干瘪的身躯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筐梨,有人喊“收税的来了”,五爷拎起筐子就逃,太过匆忙,几个又大又水灵的梨子滚落一地。
再后来,听到的是五爷离世的消息。
作者简介:詹晓明,辽宁人,误入写作之路,却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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