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才高却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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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才高却累身

文/月理朵

   年少时，颇不喜欢温庭筠的词，又是金又是玉的，繁复俗气的要命。我更偏爱韦庄，词风清新如话，没有古文底子也读的懂。年岁稍长，渐渐感觉一语道破式的清简虽然明了，却缺乏一种回味。而温词的秾丽密隐与此际的口味一拍即合，两相倾欢。

王国维曾用“画屏金鹧鸪”一语形容温庭筠词。温擅长用金鹧鸪、金鸳鸯、金翡翠之类华贵的饰物，映衬主人公的幽寂。外表越是堆金砌玉，内心越是萧索难耐，一片华丽的背景下，依旧是千古佳人寂寞心。

读其诗想其人，由不得让人产生几分怀疑，历史上真的有过这样一群天纵之才吗？他们或手挥五弦、蹑景追飞；或才高词盛、富艳难踪；或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为后人呈现出难以企及的艺术世界。

也许这个时代太缺乏天才，才令人如是想。

温庭筠出身于没落贵族家庭，自幼颖悟好学。尽管容貌和历史上有名的低颜值诗人王粲、左思、何铸有一拼，却放浪形骸，寄情烟花柳巷，频频于考场做枪手，甚至酒醉和巡夜的官差争吵，被打落牙齿。

青年时代客居江淮，一位做官的表亲姚勖请他作词，写成后，姚勖非常满意，特意赏赐他一笔丰厚的酬费。温拿着这笔钱，当即去狭邪之地玩耍，挥霍殆尽。姚勖听说后非常气愤，将温招至府邸，痛加责打一顿逐出门去。温庭筠屡试不第，温的姐姐竟将这笔账算在姚勖头上，认为是他败坏了温的名声，才累及温不中。一次，姚勖来家拜访，温庭筠姐姐听说后，当即赶到前厅，拉住姚勖的袖子大哭不止，责问姚勖。姚勖又惊讶又恼怒，回家不久得病而逝。

其实，温庭筠的不得志，并非完全归因于行为不检。当时与他行径相仿的“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杜牧，却仕途得意，备受上司抬爱，但凡杜牧夜出肆游，上司便密派手下暗中保护。温的仕途蹭蹬，主要是因为他纵性不驯，得罪权贵之故。据史书记载，温一次在传舍与微服私访的唐宣宗相遇，温庭筠不识龙颜，对皇帝傲然责问。宰相令狐綯看中了温的才华，令他代自己作二十首《菩萨蛮》呈皇帝邀宠，并密嘱他不要泄露出去，可温全然不当回事，转身就将此事告于他人。温自恃才高，颇看不起令狐綯，写诗讽刺令狐綯没有学问：“中书堂内坐将军，”又：“自从元老登庸后，天下诸胡悉带令。”说令狐綯位高权重，天下姓胡的都改姓令狐以求巴结仕进。

温如此做派，当权者谁还愿意提携他呢？古人说：“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是很有些道理的。

除了诗词成就外，温庭筠一生最可得意的事，当属给才女鱼玄机做老师。尽管又穷又丑，鱼玄机还是爱上了他。温虽浪荡不羁，却始终恪守着师徒之情。他牵线将鱼玄机嫁于一状元做妾，却为其妻所不容，赶出了家门。鱼玄机痛不欲生，秉烛写下了千古传诵的诗作《赠邻女》，其中两句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鱼遂在咸宜观做了女道士，艳旗高帜。后因争风吃醋打死婢女获罪，死时年仅二十七岁。

温庭筠晚年做过两个地方的小官，后流落而死。一代花间鼻祖，湮灭无闻地埋骨朔野、魂逐飞蓬。

我讶异的是，温庭筠一生为人浪荡不节，诗词作品却俨然是美和传统的化身。梁简文帝说过：“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须先谨重，文章且须放荡。”温庭筠恰恰反其道而行之。或许，正因为自身外在的放荡不节，更渴求笔下创造的世界拥有与自己迥然有别的境界……

英国著名诗人艾略特说：“诗人的艺术愈完美，在他身上的两个方面就会变得更加分离，即一方是感受经验的个人，另一方是进行创作的头脑。”这句话非常适合温庭筠。

作家档案

月理朵，女，宁夏海原人。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六盘山》 《宁夏青年报》 《新消息报》 《银川晚报》《宁夏广播电视报》 《都市生活读本》《银川日报》《黄河文学》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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