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不出户的风情万种
树这东西其实是有脾气的,前几年国内流行大树进城,经常在京沈高速上发现巨大的拖车载着大树疾驰而过,看样子很多地方限高的桥梁都过不去,没办法司机只好跪下来挨个儿把轮胎放气儿,要不就得爬到上面去咔咔锯树,可一般这种树都过于巨大,换着班儿地锯也很难改其形状,司机累得跟孙子似的,大骂以后不能再接这样的活儿,这种情况有个专有词汇叫做大树进城,可即便千辛万苦进了城,兴师动众栽种培植到某新宅子的风水之地,这些巨树也大多选择不再生长,根不扎叶不散,眼瞅着抽巴,经常一两年就死去,银子白花了不说,还得又刨出来砍伐斫断叮当一通,于是传说这种上了百岁的大树都是有灵性的,不能随便挪动,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就是这个道理,当然有了钱的开发商没空搭理你这些,照旧满世界去踅摸,反正有大树的地方不乏崽卖爷田的败家玩意儿,弄得好多农村人也没了,树也没了,没遮没盖的,不知道住在里头还有啥劲。
其实种树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天舒原来在国营钢铁公司工作时每年都种一回树,就是三月份植树节的时候,所有干部被驱赶出办公室劳动种树,基本上三五个人一小组,有刨坑的有填土的,树苗也不知道是哪个供货商提供的,大家也不敢问,要晓得在国有企业供货商链条中,越供应简单物资的人背景越牛逼,供设备的不如供焦炭的,供铁精粉的不如供扫帚苗儿的,盖房子的不如拆房子的,盖因越没门槛的东西越需要背景罩着,所以你没办法猜测那些树苗的来历,只能默默地把头一年的光杆树干薅出来,丢一边再种下新的,最多就是嘱咐填土的兄弟——别埋太瓷实了,省得明年往外薅的时候费事。当然以上是浮夸的描述,不过这种随意种下去的树很难活倒是真事儿,我觉得要我是那棵树也不想活,种完就没人浇水不说,每天站在富含铁精粉的气氛里,长片叶子都跟镀铬的一样,稍微努努力就能滋出盘条来,这片金属的沃土跟树木并不投缘,依我看委托不锈钢厂筑一些钉耙闪闪发亮倒是适合的,或许弄些铁树再刷上绿油漆,每年植树节干部们拎上油漆小桶重新刷遍漆就成。
有了这些人生经验,所以到了新西兰,看到那些美丽的树木,感动得天舒老泪纵横,成天去抚摸,相看两不厌,尤其是时已深秋,那些风神摇曳的银杏树、柳树榆树橄榄树、山毛榉罗汉松玉兰树、白杨橡树斐济果和无花果树,以及无数说不上名字却光彩万分齐声高唱吟咏秋色的树木,我简直爱死你们,一方水土养一方树,羡煞远在万里之外你们那些同类了,你们幸福!
题目足不出户,其实封城并没封在屋子里,仍旧允许在家的附近走走,所以每天与那些明亮而好命的树木见个面聊两句,就成了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亲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