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沦陷,粤军从日军正面突围,接头口令“丢那妈”低俗却含血泪
1937年12月12日,日军破中华门后,卫戍司令唐生智决定全军撤退,他召集各部师以上军官布置了撤退方案,随后先行乘船渡江。唐生智走了以后,各部并没有按撤退方案执行,而是立即撤退。南京城内大乱,大军纷纷涌向挹江门想从下关渡江,但江面上却没有轮船。大家只能各显神通,拆门板、砍电线杆……驻守南京的部队当中,只有粤军66军、83军按撤退方案,成建制从正面突围。
在南京保卫战开始之前,唐生智作出了破釜沉舟之势,为避免擅自撤退,下令各部将所有船只交由36师统一保管。且令对岸浦口守军,阻止船只靠岸,必要时可以开枪射击。但36师执行不严,各部或多或少私藏了一些船只,这成了撤退时南京大乱的主要原因。
撤退前,在南京城内的部队有俞济时74军(51、58师)、王敬久71军(87师)、孙元良72军(88师)、宋希濂78军(36师)、桂永清教导总队、萧山令宪兵部队等,以上部队都是中央军,也大多在岸边藏有船只。以88师为例,在此前就运送过部队辎重过江,掌握船只300艘左右。而粤军66、83军是从淞沪战场上撤退下来的部队,到南京还来不及熟悉环境就又投入了战争,不可能在江边藏船。所以撤退命令一下,各部都争先恐地涌向挹江门,粤军只能从正面突围才有一线生机。
接到命令后83军军长邓龙光与66军军长叶肇商量,由叶肇统一指挥,自光华门出城经紫金山北麓、句容、溧阳、郎溪等地到宁国集中。撤退方案中附记:1、左臂缠白手巾为识别。2、口令:丢那马。这个口令并非杜撰,而是写在了《陆军第六十六军战斗详报》当中,原始档案现存于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
六十六军战报,原件存于第二历史档案馆
当时66军159师在光华门、武定门前线作战,160师在玄武门、永定门一带构筑工事。83军情况更为复杂,156师在通济门至光华门城垣一线作战,154师在水西门至中华门城垣一线作战,撤退困难。粤军的战线几乎分布在南京的东西南三面,地方部队往往会被分割使用当作炮灰,这也是地方派系不愿意把部队交给中央的一个重要原因。156、154两师师长都找不到自己部队,传达命令后退往下关,部队混乱地涌向光华门。
叶肇,广东云浮人,保定军校6期毕业
光华门已经被沙包堵死,突围部队只能把沙包移开以后才能通行,移开后又正好碰到教导总队撤往城内,一进一出挤在城门内混乱不堪。这时前方又有守军布下的地雷,日军也利用战车发起进攻,一时间部队大乱。直到太平门外的岔路口,稍加整理之后,部队才稳下来。
12日晚11时左右,粤军先头部队与日军警戒部队遭遇。为了突破日军阵地,159师代师长罗策群数次组织部队发起冲锋,均未得手。只能自己上阵,他一边高喊:“跟我来,几大就几大,唔好做衰仔呀?”一边带领部队往前冲,最终将当面日军击溃。在冲锋过程中,罗策群头部、胸部中弹,壮烈牺牲。159师2000多官兵,突围后仅剩900多人。
邓龙光,广东茂名人,保定军校6期毕业
83军原本不多的部队在此战中被冲散,仅剩军长邓龙光、参谋长陈文、参谋处长刘少武等不到百余人。为了赶到日军封锁之前突出重围,他们没有等后续部队,利用附近碉堡逐次跃进,在突破日军火力封锁后,特务连死伤失散过半。到达淳化镇时仅剩10余人,最终他们经秣陵关、龙都进入安徽省境内脱险。
13日凌晨,突围的守军抵达仙鹤门附近时又与日军遭遇。粤军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往前冲,在装备劣势情况下,这一战虽然损失非常惨重,但却打得非常凶猛,让日军惊慌失措,司令部一度发生骚乱。160师的战报中写道:“夺取仙鹤门以南阵地,毙敌三四百名,敌骑五六十匹,毁敌炮二门,沿途电话线均被我军剪断。”
日军步兵
日军《骑兵第三联队史》也记录了这场战斗:“伤员接连不断地从前线被送到联队本部附近,这表明战斗异常激烈……这场战斗给予敌军以沉重打击,但我部队的伤亡也是登陆以来最多的一次。中队长木村大尉阵亡,继而宫胁军曹身中数弹太田第一小队长也被手榴弹炸死,下士官兵多人负伤,其情形十分惨烈。敌军的损失虽数十倍于我,但我主力的损失也给中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这只是开始,13日凌晨5时,突围部队遭遇到了更大规模的日军。当突围部队到达汤山、空山一带时,日军以50辆战车,三十余架飞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粤军发起攻击。粤军数次发起冲锋均未能突破包围,被日军截成数节,只能分散各自战斗。一直打到当天中午,日军不断派来增援部队,突围部队占领侧翼高山据点,才得以杀出重围。
被日军抓获的俘虏
突围后160师被分成2股,一部剩600余人于24日抵达徽州。师参谋长钟汉柏突围后身边仅剩9个传令兵,14日收集散兵百余人,但又遇到日军包围。只能不断化整为零,又化零为整。15日晚7时左右到达小丹阳,部队收集一千余人。钟汉柏将部队分成两个支队,一个支队到宁国集中。自己亲率700余人,连续突围到达徽州,剩420余人。
军长叶肇和军参谋长黄植楠在混战中被冲散,换上便衣混入京沪公路上的难民群中,结果被日军抓去做挑夫。先是参谋长黄植楠挑了一段路实在走不动了,日军踢了他两脚,他干脆躺在路边装死。日军不再管他,他辗转到了栖霞寺难民所,跟廖耀湘一起被当地一个农民收留了两个多月后回到部队。军长叶肇接过黄植楠的担子没走几步就走不动,日军看他实在不行,只能重新找青壮年接替。叶肇也趁机逃脱,最终辗转到上海乘船回到广东。
日军阻击
66军参谋处长郭永镳于13日突围到达句容县九华山脚下的墓东村,在这里看到许多广东散兵,混乱不堪,彷徨无助,便自告奋勇在此处设立收容站。郭永镳在九华山、高骊山之间前后收容了17天,到12月底共收容官兵1300多人,后于1938年1月10日抵达宁国集中。两支粤军仅有3000人左右冲突重围,在调到后方整训补充以后,又在叶肇和邓龙光的带领重新投入抗日战场。
粤军的口令“丢那马”看似低俗,但在收容部队的过程中发生过不小的作用。大部队作战,少则数千多则几万,士兵之间不可能全部认识,全靠口令判断是敌是友。尤其是在部队被冲散陈小股以后,相互之间的联络变得更为困难,口令便能防止自己人之间交火。在收容时,判断是否己部士兵,只要对一次口令就能辨别。在危急关头容不得慢慢思考,作战参谋只能临时取用一句口头禅,好在是粤语,一般间谍还学不会。
粤军突围付出了惨重的伤亡,这个口令得以被历史记录,背后包含了无数广东健儿的血泪。军长叶肇敢于把这个口令写在战报当中呈报给中央,说明他按命令突围,内心无愧底气足,甚至还透露出一丝对当局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