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邻水黎家乡特大沉船事故，31年前那一场无法抹去的伤痛

1987年11月12日，四川邻水县黎家乡发生了一次特大沉船事故。

据媒体报道，当时落水65人，当场淹死22人，其中学生20人，给人民群众带来了巨大损失和心灵伤痛。

这是星期一的早上。

上周星期五刚刚结束中期考试，离学校远的、住校的同学背着一周的口粮返回学校。

31年过去了，现在人们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痛心疾首，哀怨叹息。图中画红圈处为码头，是沉船处。

作为这次事故的亲历者，我不是目击者。下面红圈处是船夫家所在地，每天第一班船是从他家门口出发的。为了少走一段路，我每天起得很早，就是为了能够赶上这班船。

当时一个姓雷的村民获得了政府的表彰，因为他一个人救了8个人起来。

但还有一个最悲情的人：遇难者中，只有两个男性，一个是去赶场的老头，另一个是我的同班同学，当天下午打捞起来时，这位同学还背着一背生活用品（主要是米），身上被七八女生抓着。

究竟是几个，已无从考证，打捞人员是这么说的。

如下，这班船的行进路线是这样的。

而第二班船的行进路线是这样的。

当时，还没有修桥，只有土堤坝（就是下面红色这一段），但堤坝没有完工。堤坝被淹了，挽起裤管的话，刚好淹膝盖。11月份了，水有些冷了，没有人去摸着土堤坝过河。

事故发生后，很多人都说，这是一个不该发生的悲剧：因为堤坝都快完工了……从技术上来说，65个人还没有到这艘船的极限，据事故调查专家分析，船离岸时，船头人多，船尾人少，船是一头栽下去的。

那艘钢板船，之前没有在船仓敷水泥地板，后来敷水泥地板是为了增强船的稳定性。若不是前后失衡，船不会栽下去的。

据幸存者说，当时船夫不停地招呼人们往里面走，类似于人们上公交车、地铁后，司机或工作人员提醒人们一样，但来不及了，船很快离岸了……

船夫也遇难了，她是一个彪悍的女人。对于不听招呼的人，她总是骂骂咧咧的，她甚至会用桨赶人，但这次她没有来得及……

以上是我们乘坐第一班、第二班船的线路。对于那一天来说，如何选择线路，决定了一个人或一些人的生死。

选择哪一条线路其实不是偶然的。三年里，我早上上学99%都是乘坐的第一班，这让我避开这场特大事故成为大概率。

坐第一班船，至少少走20多分钟的路程。

当时，我不会游泳。因为洪湖里几乎每年都会淹死人，每次偷偷欲下水都被父母盯着，严厉地喊回家。

这才是最令人后怕的、最恐惧的，作为一个男生，在这样的事故中不会游泳……

不该发生的事故发生了。

据说，当天乡医院和门口停满了尸体，整个医院哭天喊地。乡医院是我们去乡中学的必经之地，为了避免看到那样的悲惨一幕，我们从乡政府礼堂背后绕道而行前往学校。

我们还是无法回避目击悲惨的一幕幕：那些天的上学路上，沿路上是安葬遇难者的哀乐和哭声，有一家丢了两个女儿，母亲哭疯了……

很多年后，我和父亲去镇上卖肉，见到那个男同学的父亲。这位屠夫说，后来他又生了一个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

他脸上的笑容与富足，一如当年他和他的儿子，他和我们的同学一起，一起走路，一起说说笑笑的情景。

他和父亲拉着家常，我却别过脸去，甚至假装要打电话走得远远的。因为， 我不愿回忆上初中三年级时亲历的那场惨痛的事故，遭遇不幸的人，生命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温暖早晨戛然而止，逃过这一劫的人，活着的每一天何尝不是享年？！

那个早晨，我到教室时，和任何一个早晨没有什么区别，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但，还没有等到早自习，就有人大喊“沉船了沉船了……”

从那天起，教室里少了很多人。这是一个尖子班，在备战中考的前夜，他们永远地离开了。

事故发生后连续几个夜晚我失眠了。

那一幕幕，很多年后依然一次次出现噩梦里。醒来冷汗淋淋，全身发抖。

黎家大桥（图中的长桥）于2006年开工，于2009年12月建成通车。每次回老家，都要经过那段已铺设了水泥路的堤坝，都要面对那个发生事故的码头，仿佛能听到那些不幸的人在呼救……

那个码头早已被废弃。30余年过去了，我从没有主动去联系过当年的同学和老师，因为不想触及那一场无法抹去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