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朱同：《讨帐遇打仗》
【总第028803期】
1983年10月，从中国电力科学研究院研究生部调到中国水利电力对外公司工作。
1984年3至6月，在刚果英布鲁水电站和输电线路项目前期考察组任翻译。
1984年9月至1986年6月，在中水电公司突尼斯经理部任翻译，负责商务谈判和业务招揽工作。其间，还负责阿尔及利亚布库尔丹水坝工程合同谈判和开工准备工作。
1986年12月至1987年9月，在阿尔及利亚水坝工程项目部负责商务谈判工作。
1987年10月至1989年8月，在公司总部经营部任非洲地区经理，主要工作是临时出国参加项目投标，商务洽谈和陪同公司领导出访与欧洲公司洽谈合作和赴非洲做项目考察。
1989年9月至1990年9月，任公司在中非共和国姆巴利水电站工程项目副经理。
1991年1月至1994年1月，任公司驻西非办事处主任，负责布吉纳法索、马里、尼日尔、加纳、贝宁、多哥、科特迪瓦8个西非国家的项目管理和业务招揽工作。
1994年至1999年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副主任，负责公司在世界各国驻外机构的协调管理工作，其间，兼任集团香港分公司在国内成立的中外合资羊绒公司外方总经理，多次赴欧美国家洽商羊绒产品出口业务。
2000年至2008年，任公司总经理助理兼总办主任，每年多次出国洽谈业务或处理国外在建项目问题。
2008年6月至退休，调中地国际工程有限公司任副总经理，工作范围与在中水电公司类同，都是国际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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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同先生在两家国际公司三十多年工作生涯，足迹踏上过亚非欧美六十多个国家的土地。因朱同先生主要工作语言是法语，法国就去了六十多次。单是这丰富的经历，六十多个国家不同的遇见就让人心生艳羡了，更何况朱同先生在每一个工作岗位，都竭尽全力对企业负责为国家争光，这就更令人敬佩了。
朱同先生用平实、自然、朴素的语言，讲述了自己在异国他乡的工作生活经历。让读者领略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地域特色的同时，更深入的了解他和他的同事们为了公司的荣誉、为了国家的利益在异国他乡尽心尽力的工作情况，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平素大家只得见海外工作人员的荣耀，这里可以读到他们工作的艰辛、生活的不易以及无私的付出。
这是一篇篇精彩纷呈的海外见闻，这是一段段耐人寻味的心路历程。值得读者展卷品读，合卷拍案。
讲述精彩故事，记录传奇人生。资深法语翻译家、国际公司老总与您细说海外见闻......
讨 帐 遇 打 仗
作者：朱同
2000年5月，新任总经理上任后的首要大事是清理公司的家底，因为上一任留给他的财务状况有些糟，债台高筑，资产負债表很不好看。一日公司办公会，议题是开源节流。老总说他近日翻了翻公司大帐，公司欠银行太多的贷款还不上，银行催还旧贷停止新贷，以致造成资金紧张，影响开拓新项目。主要原因是有大量国外项目应收款收不回来造成的，近期项目的应收款还好理解，怎么还有数千万美元的应收账款竟然能在帐上一趴就是小十年？公司原总会辞职走了，老总新任命的总会原是中财大的讲师还是博士后，但他说不出所以然。班子其他人不管财务也说不出太多所以然，但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这些应收款主要集中在战乱国家的项目，比如伊拉克、苏丹、中非等国家。即是如此，老总认为也就算是找到原因了。老总说讨债不需要太多科技贪量，凡曾与这些项目沾点边的人都有责任去追讨应收款。因此中非项目追收欠款的任务就落到我头上。必竟十年前在中非水电站项目任副经理负责对外商务呆过一年，因重度打摆子中途回国养病，后没有返回项目就又被公司派到其他国家了。目前中非内乱也消停了很多，公司又急需资金度过难关，再跑一趟中非也是责无旁贷。
前任老总曾制定过一个政策:谁能讨回5年以上的项目应收款旧帐，讨账人可得到按一定比例的奖金提成。听说公司驻喀麦隆经理部经理受此政策鼓舞曾去中非国家电力公司讨过帐。既然如此，不如拉上他一起去班吉。所以讨账第一站先飞到了喀麦隆雅温得。我问经理部孙经理曾去中非讨帐结果如何？孙经理说他没去过，是前任王经理去讨过账，没让他跟着。王经理还真讨到过一笔钱，直接汇公司了，其中自己提成多少不详，这大概是王经理不让小孙跟着的初衷。我跟小孙说没见王经理回国呀。小孙告知王经理已到点退休，但没回国，他在喀麦隆呆了十几年，在喀麦隆上上下下都很熟，又发了点小财，他把全家人都弄来了，在雅温得城里开了家专卖国货的超市。既是这样，便让小孙带我去超市找老王想了解些情况。
到了超市，只有老王儿子和儿媳在看场子，老王夫妇刚回国组货去了。听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失落，本想图个方便，看来是指望不上啦。我对小孙说，公司讨债提成的政策仍有效，是否愿意陪我走一遭？小孙一听立马来了情绪忙说愿意同去。那可是连本带息上千万美元的款子，就是提个百分之一也很可观呀，更何况前次老王没让他去心里多少有些梗。而我想的则是另外的问题，中非内乱刚缓下来，身边多个人多少会方便些，怎么也能壮壮胆。看来人心都有自私一面，只是表现不同。
到了班吉为安全起见，选在五星级索富特酒店（SOFITEL）入住。该酒店位于刚果河主要支流乌班吉河的一个半岛上，酒店对面是法国使馆，周边是使馆区和高官富人集中居住区，应是中非首都班吉最安全也是景致最美的地方。但此时的酒店经多年内乱战火洗劫已很破旧，虽经修复仍然萧条远不比当年。
这次来讨债没抱太大希望，对方如认帐能签下一纸文字东西便是最大收获，至少在法律层面保证这笔欠款的时效性又能延长几年。到了中非国家电力公司，一见主谈官我乐了，原来是亚萨，这小子原是水电站项目业主方的会计，现在也混成国家电力公司的总会计师了。当年项目的月结算单都是由我先报给他过第一关审核，再由监理和业主签报出资方拨付工程款。时间长了就混熟了，亚萨会主动对月帐单提出修改意见并协调监理公司意见尽快签字报出。如此一来，工程款到帐速度加快了很多。当然，亚萨也不会白干，大家都懂的。
既是熟人，事情就简单多了，当天就把还款条件谈妥了，只待亚萨上报电力公司总经理审核会谈纪要后第二天再去电力公司双方一签字便大功告成。话说回来了，既然如此容易就把事办了，为何这笔款一欠就是七年？
先说这笔欠款的成因。水电站项目当年由非洲发展银行和科威特基金联合贷款出资兴建，投资总额按设计工程量封顶，如工程量超过预期，则由中非政府自行补足。这笔欠款就是工程量超出部分的工程款。中非穷啊，这笔政府欠款就一拖再拖。亚萨跟我说了另外一个原因，就还本还要付息的问题。他说收到过我公司催还所欠工程款的传真件还附上一个连本带息的计算表，息上加息，七百多万美元的本金加延迟付款的利息总额已超出一千万了。还本金都困难，更何况加上复息，电力公司不同意也不能承受就决定爱谁谁了，反正没那么多钱，索兴本金也不还了。亚萨的说法很符合非洲人的思维模式。我看出来了，电力公司虽然对追加利息有意见，但对本金部分还是认账的。这就有谱了。我问亚萨电力公司怎么又支付给了我公司王先生一笔款呢？亚萨说王来时，电力公司帐上正好有几十万美元的活钱，所以……我把话接了过来:所以你也想用点。亚萨会心地笑了。
说起来，喀麦隆王经理从七十年代就在非洲干，他对付黑人自然有的是办法。老王就是什么利息不利息他不管，把能要到款冲减本金，对方当然会同意，此外双方都还有利益在其中吗。我说么，出来前公司又开会讨论如何追讨这笔欠款时，一位副总对喀麦隆王经理很有意见，仍坚持要求本息一起还，原来他担心其中的责任问题，因为钱要不回来账上一分不少，如只讨回本金就与对方清帐了，损失的利息部分谁担责？必竟是他当年主管该项目。理由似乎很充分，因为银行贷款是收利息的吗。这也是我们部分国企高管的思维模式。好在公司老总让我在外灵活决断，要到钱是目的，能讨回多少是多少。有了上方宝剑就好办了，加上对方有个人利益上的要求，谈判时很快就定下了对方能接受的本金加折中过的封顶利息金额，事情顺利搞定。
当天晚上请亚萨到班吉仅剩的一家中餐馆吃饭顺便再说说具体细节。餐馆客人很少，因中非内乱，除使馆外中资公司全撤离了。老板是东北人，见有国内同胞来很是亲切，亲自送上一大盘水果顺便聊了起来。当他得知我们来自哪家公司后挺激动，说公司驻喀麦隆王经理还欠他一顿饭钱呢。我问他怎么回事，老板讲了事情的经过。
前年王经理来讨帐时也在这家店吃晚饭。谁知饭没吃完，政府军和反政府军就在这条街上打了起来。老板一看不妙怕招事立刻把电闸拉了，食客们纷纷在黑暗中躲趴到桌下。等枪声完全没了后，老板才又合上电闸。客人起来归位唯独少了王经理，不知何时他悄没声地溜了。当地人吃饭晚，王经理来得早，枪响时已基本吃完饭了，就这么没给饭钱跑啦。我问老板要不要替老王把那顿饭钱补上。老板一听急啦: 别呀，咱们这不是在聊天吗！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点，我和小孙从酒店出来准备去电力公司签纪要。来到街上想打个的，突然枪声大作，街上行人纷纷避逃。我俩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敢贸然回头往酒店跑，赶紧就近趴在路旁一棵大树下。枪声太杂，步枪机枪子弹乱飞混作一团。我俩抱头趴着丝毫不敢抬起，能听到还有直升机向下扫射，河面船上也在打枪。就这样打了十几分钟，枪声息了，直升飞机也走了，可我俩还那趴着没敢起来。
这时，有人踢了我后脚跟一下，大概是想知道是不是中弹了。我一翻身又吓了那人一跳。是个老黑，他说仗打完了，没事就好，赶紧走吧。我问谁跟谁在打呀？他说也无从知晓。政府军与反政府军碰上就打，双方隔老远，把子弹打完了就跑，经常如此，习以为常啦。小孙爬起来说这叫什么事呀，昨晚上刚说到打仗的事，怎么今天就让咱们赶上了，看来真是常事。我对小孙说，咱们去把纪要签了也赶快离开吧。说着，我又逗小孙，说他离得近，让他时不时从雅温得过来班吉督讨一下还款进度，讨账成功后的奖金提成让他拿大头。小孙当真了，说就冲这老打仗，您得让我好好想想。
作者简介
朱同，1955年4月生于北京。曾下乡当过知青。82年从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外语大学）毕业后，长期从事外经工作，在国外工作多年。曾担任中国水利电力对外公司总经理助理，08年调中地国际工程有限公司任副总经理至退休。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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