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文 || 从长安到西安

走在西安大街上，我以为我走在长安的通衢上，歌榭酒肆，小桥人家。我以为我活在不同的朝代。

走在西安，我以为可以路遇那些灵魂不死的人，他们怀抱发黄的诗卷，行色匆匆。我以为我是李白，到春天就掩捺不住情绪，就想疯疯。

西安比延安大，这是我反复对比过的，西安女的比延安女的穿着时髦，这也是反复对比过的。譬如说在延安我就不会迷路，而在西安会。到西安一家居城索得一张方位图，上面横几道竖几道，横的是凤城一路，二路一直到八路，竖的是未央大道，文景路或明光路，粗黑的道道，印在劣质的彩纸上。我就拿着逛，知道个大致方向，不致于因迷途误入河南或甘肃。卖西安地图的也有，但那种地图太复杂，一看就犯迷糊，文字倒也都认得，只是轮廓大的怕人，不分东南西北。方向也是走反，南辕北辙，但咱体力好，嘴勤，不耻下问，有时运气好还能遇到个长安美女，粉面桃花，这迷路兴许还能迷出个艳遇什么的。当然，也有问不响的，和我一样路痴，你问他还不如问木头桩子。西安的女子时髦，我从延安起身时，延安女子还在穿厚毛裤或单棉裤，到了西安，竟看到了穿短裙的女子，还嫌风的力度不大，走一会太热还自己把裙角往左上方或右上方提提，弄的人心思恍惚，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到底有多少个朝代在此建都？砖家们絮絮叨叨，始终给不出个标准答案，有的说十二个，有的说十三个，有的说十四个。这也不是咱老百姓关心的事，我就关心到了西安是吃牛肉泡馍还是吃羊肉泡馍，是去回民街吃还是去大唐西市吃，放辣子还是不放辣子。有时还关心是否小酌那么几杯，坐在小酒馆的方桌前，弄几碟新上市的周边小菜，西红柿炒鸡蛋或鸡蛋炒西红柿，酒过四巡，突然就觉到该举杯邀明月了，今夜长安月，悬之天宇，清冷孤寂，没笙歌艳舞时，花前月下也是一种坦荡。

正月里，西安到处张灯结彩，喜庆极至。但繁华的地方灯挂得稠密，几种造型结合着挂，特别费电。可再往郊区走，灯光逐渐变得稀少，再往边上，就只挂一左一右两个中国结应付了事。罢罢，十里不同天，一步差之远。我怀念农村那种自己用玉米秸杆以及棉芯，麻油制作的灯，有些挂大门口，有些端孩子们小手上，风一吹，忽闪几下，似灭未灭，照亮乡村的鸡鸣或犬吠，蛮有诗意。大唐芙蓉园搞灯会，买了门票进出，人山人海，灯会策划的很大气磅礴，遗憾的是商业气息太浓烈，小商小贩占用了廊道，湖边，小路，大煞风景，像一个个污点，与整个大唐的恢宏不搭边。听说有演出，大家就蜂涌而至，水泄不通，大人架孩子于脖子上，妇女倒悬于石柱上，保安人员戴个红袖章不断嘶喊，气若游丝，还是掌控不了局面。广播里不断播放：大型演出，请大家注意现场秩序，注意安全。一直播放了几百遍，反复轰炸，不胜其烦。我也想看看这表演，还以为是什么仿唐大型歌舞元宵表演，往前挤，出于惯性，不小心把一个女的从后方给撞了，她回头怒视，好像我占了她便宜似的，我说对不起，没刹住。第一个节目是郊区某县的踩高跷，就秧歌队么。主持人又上场了，下一个节目：安塞腰鼓。我一下心凉了半截，这鼓我看了多少回了，左冲右突，撤退了。

西安是大城市，但不如叫长安有味。西安有个长安诗歌节办得名噪全国，因为有诗，西安就永远诗情画意，有灵气。还有它的城墙，护城河，遗址，一草一木都长在古老的根基上，生长出不同朝代的颜色。“你要的大碗优质牛肉拉面好了”，年过半百的女老板娘喊了一声，把我从古长安一下子接回了西安。

2018年3月2日(元宵节)于长安

作者简介：李全文，男，1973年6月出生于陕西省延安市宜川县。写诗多年，作品先后发表于《大学生》、《星星》、《延河》、《中国新诗》、《延安文学》等刊物，部分入选《新延安文艺丛书诗歌卷》、《陕西青年诗选》《小镇的诗年选》。诗作《父亲》、《草原》等六首进入2016中国诗歌排行榜榜中榜（由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新诗》公布）；入围中国当代诗歌奖（2015——2016）；甘泉县首届作家协会主席，延安市作协常务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郑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