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楼阁】转河边的回忆
转河边的回忆
文/一夫
秋水依旧在临窗的桥下静静流过,阳光将一圈圈涟漪淡淡地反射在墙上,时隐时现,不禁勾起了我对昔日运河的无限记忆......
窗下的这条河叫转河,缓缓的河水沿着好多弯,穿过许多桥将昔日县城金沙拥抱在她的怀里,当年不少商铺和民居都傍河而筑,参差不齐的吊脚楼掩映在柳树间,是河上的一道风景。清早,随着一条弧线划过,“咣”地一声,便会惊醒转河边无数的水鸟,于晨雾中扑扑地斜飞出去,这时候,吊楼上的人慢吞吞地收起吊桶,将甘洌的河水连同轻纱般的水雾拎回窗内。当旭日随着炊烟出现在河上的时候,转河便同石板路上往来的行人和杂货店开门声热闹起来,开始了繁忙的一天。你看,鱼鹰被赶着游来了;载着旅客的“机关船”突突地开来了;一群群鸽子在晨曦中放飞、翻转,把优美的影子统统掉在了河里......
小时候,我的家就住转河边,当时木材公司的二排机关宿舍里。宿舍前有占地很大的堆场,平时堆了一半的木材,全是从转河运来的木排上起出的。起木排的时候,工人们用着四根扁担交叉成前后二组,喊着嘹亮的号子将木头从水面抬上来,脚下的跳板随着号子声不停地上下颠簸,不到半天的功夫,上百个立方的木排就抬上了岸,那连着转河有数百亩水面的内湖就又多了一块跃着光斑的镜面。儿时,木排是我的最爱,用长长的竹槁撑着小小的木排漂浮在湖面上,感觉非常惬意。有时候也跟别的孩子一起带着自己做的钓杆,撑着它去远处的水面钓鱼,也不用下鱼饵,就能钓到很大的鲫鱼。凭着木排,我不仅学会了钓鱼,还学会了游泳,不过还是这木排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到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夏天,最解暑的就是去转河游泳,那时的河水既清凉又滑爽。一天午后趁着大人睡觉,我和二弟偷偷地下了木排游泳,由于平时喜欢在水下扎猛子,这次也不例外,一到水下就坐在了掉到河底的垫石上,可后来在扎猛子的时候,没料到被暗流带到了厚实、宽阔的木排下,自己浑浑噩噩还不知道,直到手触碰到了碳渣,才意识到已经扎到了河边(当时物资局食堂就靠着河边),当我抬头上浮的时候,脑袋猛一下撞在了滑溜溜,硬棒棒的什么东东上,初时以为是哪位游伴的大腿,用手一推,才知是木排,坏了!是不是船啊?当我用手去推的时候,方知是木头——完了,我已经处在木排下面了,这时好想出来换气,可在水下换不了,我用左手堵住鼻子,右手和脚死命地推着密密麻麻的木头,让身子向猜想中的河中心移去,因为木排的一边搭在岸边,没有一点空隙。决定这逃命的方向完全是赌注,不成功就成仁,当时浑身凉透,不知喝了几口水,终于将头伸出水面的时候,我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找回了重生!我随后带着转河留给我的一身绿苔,冰冷地逃回家中,家里就连仍在河里游泳的二弟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虽然有过这次危难,但我还是留恋昔日的转河。记得那时候,一听到纤夫喊着号子在河沿上负重前行的时候,我每每受到强烈的震撼,那要经过多长的跋涉和坚持才能到达目的地?不用问,你只要看那纤夫红通通的胸膛和快磨破了的草鞋,就能知道那该是怎样的艰辛,从号子里你分明感到的是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豪迈,“嗨——唷嗬!”那发自胸膛的声音,到现在都存留在记忆里。
那时,我最爱看的是船,以至于一看到形体就能差不多地说出它的吨位。当拖轮拉着一长队的驳船或者木排,“呜....."地开过我面前,我惊讶它所兴起的浪涛足以撼动眼前的一切,待水浪平静,我依着靠河的后门目送着远去的船队。远方,我感觉到了亲情的召唤,过后便急迫地等待学校放假,好让父母给我买船票到二甲,等到答应了,就在寒署假一开始,便去附近的码头买票上船,经过二个多小时的航程就能到二甲的外公、外婆家,在那里吃过午饭,乘上二等车(其实是自行车,也叫脚踏车)要一个多小时才到海门青龙港,然后乘江轮横过长江到达崇明岛,那儿是我最想念的爷爷、奶奶生活的地方。
小时候,记得乘船走水路是主要的交通方式,转河也就通向四面八方。当时所谓水利,主要是交通,其次是灌溉、疏导雨水。不象现在,好多退化为封闭的鱼塘,活水成了死水,鱼虾远没有以前的鲜美。那时河多,桥也就多,而且为了通船,绝大多数都是拱形的,有石头的、砖头的、水泥的、当然还有木板桥。当时的木板桥因为简陋都留着很大的空隙,且没有护栏,小孩走上去都得小心,记得有一次,从物资局食堂用铝锅打完稀饭回家,要经过那座留着宽宽缝隙的木板桥,就因为害怕,没注意让风将锅盖吹下了河而懊恼了好一阵子,好在木材公司要重新配个木盖还是容易的,而且新的厚木盖要明显重过铝盖,所以后配的这个木盖一直被父母无意间保留到了现在。
现在的转河已经不像从前那模样了,随着城市扩容和交通便利,已经填掉了流过市中心的许多河床,早就把一个曾经是江北的江南轻易断送了。以至于现在想恢复昔日的景象都觉得不可想像了,但只要有出差的机会,我还是喜欢找临河的茶楼去回味从前的慢时光,就像南京夫子庙,还有八十年代南汇老街拐角处的吊脚茶楼那种,在我脑海里已经不记得转河边曾经有过的那种茶楼,也许因为归为封资修一类被取缔了也不好说。现在除了记得老街的几个码头外,印象最深的就是为响应国家备战备荒、反帝反修的号召,大院的几个男孩暑假里聚在一起,选好我们屋后树阴下靠河边的空地,用工兵锹花了一周时间挖了个又大又长非常隐蔽的防空洞,就象现在电影里的一样,洞口用枕木做防护,再垒上土,完全经得起子弹甚至炸弹的袭击!更绝的是,弯曲的地道通过内设的门可以到达河边,鬼子来了,肯定是抓不到我们这些屁小孩的。哈哈,这是我们最得意的。可是这个巨大的工程在夏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被大雨灌满水而废弃了。
那时候感觉夏天的转河,遇到下大雨,河水会涨得很高,上木材的水泥坡道经常被水淹没大半,给去淘米洗菜的人们带来很多不便,而我们则穿着木拖鞋(有点象日本的木趿)高兴地去水里玩耍,抓虾啊、小鱼啊什么的。有次因为贪玩,不知鞋子何时离了脚,一直漂出了大老远。而到了秋天,大人在湖边赏月,看着木排的帐蓬里透出来的灯火同着月亮倒映在水里,总显得一付神兮兮、懒洋洋的样子。这时候,小孩听着满地里的蛐蛐蝈蝈儿叫,心痒痒地就想带着手电去抓蛐蛐,木材堆场上的那些蛐蛐不仅数量多,而且个头也大,就是不容易抓获,需要带着电筒寻着叫声,加上十分的小心才可能捕获,一旦捉住个大的,总要高兴好几天。再说冬天,就觉得总比现在冷,河水很容易会结冰,边上的冰还很厚,我们穿着棉袄棉裤还有棉鞋,去踩河边的冰不是件很危险的事,常见到胆大的小孩在较厚的冰面上试着溜冰,而我总喜欢拿几块小瓦片朝着冰面用劲甩出去,看它是否能跳上转河的那一边。遇到下雪天,孩子们往往要穿高帮套鞋,吱呀,吱呀地走在雪地里,低头寻找着狗儿、猫儿的脚印,抬头望着天地银白一色,干净得好象在童话里,也只有转河水深的地方,依然留着波光鳞鳞,一朵一朵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一触水面就化掉了,看着河上的船连同岸上的一切,活脱脱象是一幅水墨画,这幅画如同刻在了脑海。那时我们最高兴做的就是堆雪人,河岸上总能看到大人和小孩露出冻得通红的手,堆起大小不一的雪人,雪地里满是笑声,这时,也便离过年不远了。
过年的时候,转河上的每座桥都人来人往的,特别热闹,色彩也变得鲜艳起来,人人都露出善意的笑,认识不认识的都点着头招呼让路,彼此没有距离感,其中不少是生活艰辛,但能苦中作乐的农民。
只是到了运动残酷化时期,河沿上才多了道非常怪诞的风景:红旗飘、战鼓擂,造反派、红卫兵押送“牛鬼蛇神”到处游,满城都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当时有些人就像是转河里的浮叶,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水流冲散不知所终。终于有一天我和二弟顶着寒冷的西北风,扛着母亲让带的一大饼冰冻咸带鱼,坐着转河里的机关船离开了出生地金沙,去了崇明乡下......
在崇明老宅度过了几年混乱的岁月以后,回来再看转河,便觉得物是人非,变得生疏了,而今便是在茶余饭后对着这条陪我一生的转河作些回忆罢了,天知道我们这几代人除了些高楼大桥外,还能给转河留下多少人文一点的东西了。
作者简介:
胡琪,江苏省南通市人,藉贯上海市崇明区,先后在江苏和上海两地企业从事发动机冷却系统产品和制药机械产品的研发与技术管理工作,中共党员,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易博客、天涯社区、西祠胡同和QQ空间以濠河客和一夫的网名发表过多具生活气息的格律诗词、现代诗及散文等作品。
诗词楼阁主播简介:
蒋智谋,安徽合肥人,安徽大学江淮学院大一在读,现担任班级组织委员,喜欢朗诵,喜欢用声音传递文字中所蕴含的情感,爱笑爱旅游。参加过校级主持人大赛,PPT演讲比赛,传统文化征文大赛,并获得一定奖项,在校担任广播站播音员
目前100000+人已关注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