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陵霄2020年诗歌自选
箭陵霄,原名箭庆国。汉族,男,生于1978年。辽宁丹东人现居云南。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西部》、《星星》、《山东诗人》2014年选春之卷、《辽宁诗界》、《都市时报》、《曲靖日报》、《大荒》以及当地报刊杂志。入选过《2016中国诗歌选》、《2019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等合辑出版物。
获曲靖市精品文学创作奖,获巩义杜甫国际诗歌征文大赛优秀奖,“和美荥阳·李商隐杯”诗歌大赛入围奖,“夏青杯”全国首届朗诵文本大赛入围奖,“讴歌新时代,锦绣霸王河”全国文学作品征文大赛优秀奖。
出版诗集一部《我爱山水间有个你》(长江文艺出版社)。这部诗集收录了诗人诗歌两百余首。诗人现居云南,诗歌有云南当地风貌的展示,这种展示不是猎奇,而是对当地的历史、文明的深刻思索。更多的,是带着个人体温的生存状态的揭示。诗人写自我、故乡、游历、生活中的细枝末节,细微之处可见情怀,不经意之中可见深思,充满了敏锐的洞见。该诗集汇集精选了作者二十二年写作历程的诗歌作品,既是作者生平咏唱又是一个新诗写作的风格变迁图。诗歌风格丰富,时间空间夸度大,继承了中国古代诗人以生平为线索进行诗写的传统,有效地将新诗纳入到中国诗大传统的参照系里。诗集中,我们注意到诗学意义上箭陵霄的新山水诗的书写既是对传统的接续又有美学与人文精神的独特呈现。
创作感悟:诗与思
十全十美的东西是僵化的定型的,理性的探索只是试图揭示照亮艺术的形迹世界,定型意味着僵化,那将杀死艺术的活力。艺术总是试图建立起一个美轮美奂的宇宙,在残缺中(悲剧性)或者重新构建中创造出美的极致,然而“美也会死”,只有创造美的动力才会生生不息。艺术中流动的美暗合了我们心灵的潮汐,于西方在概念中定义中模式中模型中将艺术的美定格,于中国在体悟中在静观中在心物一体中在天人合一中,这是西方和中国在认识论上的区别。
艺术中的心灵可视为唯物和唯心的分割点和连接点,于唯心或唯物看艺术中的心灵都是片面的孤立的形而上学的。心灵是心物一体之产物无法割裂,心灵必依附形体、形体必反映心灵。如把艺术中的心灵视为客观存在物、独立自足而存在的器官,就是将心灵等同了上帝、神、佛。把艺术中的心灵视为主观意识范畴却是忽视了心灵依附之形体的客观性。
是什么能打动人的情思?是什么能让人穿透外物的束缚,无疑是人的心灵在飞扬。当人的神思诗性的飞扬的时候,仿佛是一个精灵,遨游在广袤的苍穹之颠,有如嬉戏的孩童,保持着本真的好奇;也有如沧桑的智者,望着时光的流转,万物的轮回,思索我是否只真的来过一次,是否我来过的一次真正的超越过生命。神思方动,思接千载。自由自在,羚羊挂角。我想这些就够了,而让我们越走越远的还是那探索的好奇之心。
大象无形,没有技巧的写作是本色写作,我非常欣赏。有用灵感写作的,有用才华写作的,而用本色写作方能成为大师。对诗歌艺术的追求,其实也是自己生命完成的过程,人格的完成,作品的完成,风格的完成等等。这个过程苦乐自知,但无论怎样都不要停止去热爱,都要让梦想中的“我”牵引自己着前行。结果包括作品怎样那是老天的定数,是否还记得完成第一首作品时的惊喜?对自己的全新认知!是否还记得写了首满意的作品时的狂喜?对自己的欣赏!是否还记得自己作品打动别人的时刻?那打动的自己!那就是写诗的感觉。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这写的可不是“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的书生气。
开廓苍茫的胡天北地,冰雪闪着寒光,牧马而归,马群时而奔跑,时而缓步,奔跑时追亮月光,清晖洒落,雪地透亮。缓步时,在如此苍茫而又清澄的夜境里,不知那座戍楼吹起了羌笛。
风中不知谁的笛声,明澈悲凉
一夜之间,梅花便从故乡开满了关山
此诗与李白春夜闻笛有异曲同工之妙。虚实交错,构成美妙阔远的竟境。而羌笛远在人烟稀少的关山更显乐观开朗,这有关乎盛唐气象: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轻易言悔诉苦。
诗歌,看起来感性绽放,若不是一颗坚强的理性的智性的心灵作为支撑。写诗那个人怎么能获得内外平衡,身心健康。疾病,扭曲,灾难,雾霾成为常态的日常里,一首内外平衡,身心健康的诗多难得啊!那首诗,经历了什么,消化了什么,长成了什么。才以一首诗的面目立在世上。这些是诗人的秘密,也是惺惺相惜的缘故。一首诗,什么都不是,不是花有香,不是礼物可以送人,不是米饭可以充饥。一首诗,可以什么都是。
所谓去人间就是装神弄鬼,在人间方是诗之正道。体格健硕,意气饱满,神情骏达,灵动飞扬——这样的诗与诗人,这个时代有吗?有几个?
喜悦,是仿佛第一次打量世界。这要求诗人对心灵的活力弹性如新剥开的鸡蛋青,好奇如小鹿乱撞的眼睛。这无疑折射出心灵的密码禅与生活的归隐术,是诗人献祭般的克制与自我约束赢得了诗神的青睐。读这些清新明丽喜悦的诗,能获得心灵的触碰。
存在与言说,是客观对象化,还是具有主体生命意识。这是一条重要的分野,古典现象学已经无法言说现代人存在的复杂语境,我信服诗人的使命:发现与命名。
好是这样一个概念,连模仿都被拒绝,就别说超越了,因为她自成一体,如同星光只能相互照耀而无法替代更无法遮蔽不令其发光。
诗歌:箭陵霄2020年诗歌自选
最后的猎人
——真美啊,云南诗可以直接说出之地
黑色光溜的水獭划出流线型的水纹
灰熊懒懒地走过积雪
马匹的蹄子踩在草上发出咯吱声
河流在峡谷深处奋力流过
独木舟的对岸,有炊烟的小木屋
鹰,以鸣叫展示着这里人烟稀少
而一层层的阔叶林,把鸟鸣与机灵的小松鼠藏了起来
在这里,鱼肚云与晚霞有着生存的诗意
这是已知的危险之地,猎犬象听话的好孩子
叫起来的时候,似乎在说
危险临近,砍伐林木的人类正在逼近
似乎在说,我忠诚的主人
你热爱自然就像我热爱你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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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着,似乎应该站着
黑色的春天里,人流密集
他们站成门神的姿态
无声无息的病毒
被他们检测出冠状的花
人们出行的目标简单
似乎忽略了他们的目标
他们站在人们买菜的路口
人们换水的岗点
人们没有看见他们在吃什么在喝什么
似乎,他们是应该的存在
我几次被他们提醒
一种善意的枪口直抵良知的额头
他们站着,为了什么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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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铁路伸向卡夫卡
像是城郊的城堡,雪山下黝黑的城堡
打磨得发亮的事物中,铁轨黑色的光泽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一段闲置的铁轨
石子硌起天际的曲线,车站消失在遗忘之中
永不停歇的旅行
通往城堡的路已关闭,巨大的垂下
默片里的安静,谁在敲击铁轨
一个安分守己的小职员
迅疾闪逝,铁轨的一只通向城市中央
另一只通向卡夫卡,时间的矢量被向潜行
伟大的旅行者在此撕裂成深蓝色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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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是一种国度
春分这天,翠湖会把水抽干
那是春天的另一种说法
稀疏的行人正在过桥
一树树樱花,瞬间
世界被色彩分割成多瓣的国度
迷离与梦幻的花影下
我们不知为什么停留下来
有很多人为此而来
他们叫春来看花人
我为此停留
看身边人
瞬间,把我带入另一种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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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后一日游郊野
周末去森林里,林荫空旷,清凉遍体
伫足过久便成了绿植的一种
树枝一斜,鸟鸣漏了进来,一串清脆的笑语声
松软的草坡上,散座,野炊
大地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心意相通能把灵魂的疲惫染成新绿
娑娑的树影摇晃
透明的光线反复明灭着草味的虚空
哦,那些毫无倦怠感的古木更加苍翠
似乎,这生命力为仰望者注入了新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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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都不知道
——赠表哥赵军兼致卫八处士
在人海里举目张望
你像故乡的云忽然出现在昆明的天幕
跑着,奔向一个惊喜的国度
拥抱在一起的兄弟,拥抱着故音,拥抱着童年
所有的岁月瞬间打开成画册
一个个念叨的名字
有的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一个不胜唏嘘的下午太短暂了
短暂的像每次玩耍后念念不舍的晚霞
那时我们都不知道
相聚与分散如此动人
一个不停说话饮酒的下午太漫长了
翻动过岁月的人都懂得
明日的意味,此刻的珍贵
待我归去待我去畅饮
那一个有山有水的院子里
酿好多年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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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升起对创生成
偶像的黄昏坍塌于混乱的星辰
群星惊恐,世界的黑夜再次降临
每一次古老的预言隐隐约约之际
都是人间的新王诞生之刻
这深刻的诗,
可以警醒谁呢?
福至心灵的人们。
献祭语言而想要跻身存在之中
得到的只能是比虚无更加虚无
多少走火入魔的语言献祭者
不再敬畏语言自身的魔性
受够了理性的暴君
彝人兄弟跳起原始之舞
世界是怎样的
我就怎样舞蹈
呵,诗人啊
世界是怎样的
你准备怎样开口?
谁占有了未来就把握了当下。
谁把握了过去就占有了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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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的美学,野生的尤物
天地之灵气
日月之精华
造化之钟神
山川之异禀
全被凌波夺走了?
全被云裳花容夺走了?
全被屏幕与假人夺走了?
全被李子柒与小姐姐霸占了?
全被都市与得体成为了第二性而满足了丽人?
野生的尤物,解构了古典美人
野生的尤物,瓦解了现代虚假美学
野生的尤物,拒绝后现代
的无意义,拒绝象征,比喻的有意义
野生的尤物,拒绝场的出现,拒绝境的诱导,拒绝情景的普遍色情
野生的尤物,拒绝自然而然,拒绝水到渠成,拒绝天然去修饰
野生的尤物,敞开,惊奇,给予又索取,她想要世界的惊讶之美,又创造方生方灭之美
把握,掌握,游戏,诠释,结构都被宣称无效
她惊艳,她直逼不可言说
她本能,善恶可感
她原始,爱不构成追求她的理由
她横空,她拒绝横陈
她出世,出现,发生
她天真不懂遗世的策略
她拒绝投影,拒绝概念
拒绝教化,她自有文明的性感
她的性感,她的魅力之源,她的神秘感,她的高级感
她的野生之美
方生方成,大美惜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她拒绝无法言说,她是逼迫,说出,道出,创造出
她没有本源,没有化身,她就在那里
她美的色泽,温度
给与你拥抱,给你快感
给你的不确定
给你的无法琢磨
给你理性的分析
潜意识的图解
知识的渊博
本能的失效
你赞美,她无动于衷
你歌颂,她好生奇怪
你失去了生命力就选择沉默
你无法言说就静默
你想通向她
就贞洁如僧,放浪如情人
你只能与她寻欢作乐
你占有了她
你就失去了她
失去了全部
语言的危机.奴役之死
词与物不及,最先消失的以为是物,残损的薄绢
词与韵分道,最先消失的以为是美感,无味的日常用语
语言的灵魂先是干瘪,继而萎遁,河流被腰斩
美,韵,诗意,实用,专业。语言被分工,肢体支离破碎
语言一个奴役,这个被使用的工具,最先消失的自然
荒漠之中的甘泉最后消失
诗,狭义的诗,广义的诗
图景世界的恐龙最先消失
大自然再次重生,而语言会成为新的史前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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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准备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
给你一个李白的盛唐,君可能使黄河之水天上来?
给你一个杜甫的草堂,君可能让花漫溪水流至千古
给你一个辋川别院,空山可使明月映照心潭?
山水朱颜改,山水仍未变,还在那个地方
没有命运的使然,只有天地之间的
一颗怎样的心
所有的准备就是
成为那个诗人,呼出那句诗
我会用月光祝福普天的同庆
———读龚盖雄中秋诗
他用诗歌打开了月亮的光辉
普照着寰宇的繁华与一个人的欣赏
在众多诗神升起的日子里
越是明亮越是虚空中神秘的皎洁
她的光辉如此姣好,像一尊完整的诗神
不可句摘
满月升起在沧海桑田之上
完整的美诞生了
陶潜,子美,青莲,若虚
像整个中秋之夜包围了
举头三尺
我对另一位诗人预言
明月将再次用诗歌照亮人间
而我会用月光祝福普天的同庆
阖家幸福,笑口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