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日记 4
生命又一次被打碎，满地碎屑，修补起来已不是过去模样。
重发病中日记，纪念再生。
小孙以前晚上和我挤在一个床上“打通腿”，我们俩都不胖，还能挤得下。后来她在护士长那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出了一床被子，又在别的房间找到了空床，晚上就去那边睡了。我觉得也不错，她不在，我睡得还宽敞些，反正我夜里也没有什么事。开始时早晨一起床她就回来了，和我一起洗漱。后来，她回来时自己已经洗漱过了，时间就晚了些。我也不等她了，用暖壶里的水自己就洗了。只等她给我梳头扎马尾巴。再后来，她的回来的时间更晚，而且很疲倦的样子。就连我在床上针灸那会儿功夫，她也能在我身边挤个地方睡一觉，连医生都看不过去了。大家猜测她一定是晚上出去过夜生活了。
吃饭原来我们也在一起吃。虽说我们说好各吃各的，但时间一长就分不清了，最后还是吃我的。好在她要保持身材，吃的不多，我也没有多少食欲，订一份饭两个人吃正好。但近来她却常常出去和朋友一起吃，吃一次午饭要好几个小时。我想她一定是不想干这个活了。
今天中午她又要走，我问她几点能回来，她说两点。我说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两点半回来吧，不过你千万要准时，我等着你推我去厕所，再晚我就撑不住了。她答应了。以前她长时间出去时都要先陪我去一次卫生间，而今天她没顾得上我。
我等到两点钟时就憋不住了，没有办法，自己去了楼上的小卫生间。那坡道我勉强能摇上去，把马桶座收拾干净放上去还能凑合用，只是要小心破损的地方别划破屁股。把门从里面扣上的时候，我心里很紧张。我怕我在轮椅和马桶之间挪动时，万一没坐稳掉到地上，自己爬不起来，外面人也没法进来帮我。多亏我平时苦练，右手的力量有所增强，再加上自己还算大胆谨慎，机智灵活，终于安全地出来了。解决了最大最后的难点，我想我可以自理生活了。
上下床的问题早就解决了。开始是拽着绳子上床。后来右手能够抓住东西了，我把病床的床头卸了，两手分别抓住床边，使点劲就能把身子拖上床。护士们查房时，默许了我的床头下岗。
两点半，小孙的电话来了，说还有点事没办好，让我再等一会儿。我轻松地告诉她：不必着急回来，我不需要你了，有空过来结结账就是了。我把电话挂了。万事俱备，只欠鱿鱼。
傍晚五点，小孙回来了，很尴尬的样子。我平静地对她说：“今天的事，你不必说什么了。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你一次次让我自己面对困难，迫使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所以今天我才可以决定自己照顾自己。如果你把我伺候得无微不至，我就什么都不能，也不会有这样的自信。我感到抱歉的是，你把我培养好了，我却把你培养坏了，导致你被辞退。咱们俩处得挺好的，也要好聚好散，你的工钱我按天给你。不过今天还没过完，你再给我干点活，帮我洗洗头行吗？”她说好。我说：“本来早就应该洗了，我都觉得有味了，这些天上午我做治疗，下午你又不在，就这样拖到现在。”她脸红红的，仔仔细细地为我洗了头，并替我擦干梳好扎上。
小孙拿了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要走，她的经理来了。
那个管理护工的经理说小孙今天是陪他吃饭才耽误的，他向我道歉，并要请我一起去吃点饭。我笑嘻嘻地对他说，我们都谈好了，没什么事了。经理非常高兴，说感谢我的宽宏大量，小孙还得跟他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我说不用回来，她自由了。他这才明白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护工，我再给你派一个吧？我说不用了，小孙把我培养得自理了，我真得感谢她。小孙也笑了，好像很有面子似的。
我确实是不想再找护工了。以前给父亲和自己请过护工，毫无例外都是从勤快体贴变得又懒又滑，从来都是用一个，毁一个，咱就别再祸害人家护工的人品了。
4月23日
生活自理第一天。
昨晚打电话给我弟弟让他给送几大瓶纯净水。我是准备以后不能打热水就喝凉的。而且瓶子可以运水，拿到楼上卫生间去接水回房间洗漱，用完的脏水再装瓶里送出去。弟弟没明白我的想法，给我送来一些500毫升的小瓶饮料。他还给我打了一暖瓶开水。
早晨我用湿巾擦了脸――不能动水，因为我不能用脸盆把脏水端出去；用暖瓶里的水刷牙，把水吐在塑料袋里，扎了口，在厕所的台阶外面远远瞄准扔到里面的垃圾箱里。
早餐是同室护工帮忙打的。她们对我的自理行动嗤之以鼻，随时要帮我一把。但中午我早早就等在走廊里，自己把饭打了回来。很容易的，我把套了塑料袋的饭盒敞着口固定在轮椅背后，打饭时转过去让人往里装。吃完饭，把套的塑料袋一揭，饭盒还是干净的，不用刷。
困难还是在卫生间。在下午四点半到第二天上午七点半康复大厅上锁期间，我的“后门”不通。这就要求我做好生理规划，什么时候多吃多喝什么时候少吃少喝都要严格控制。
医护人员早就看到了小孙的工作态度，对我的生活自理并不奇怪，也就默许我无陪护住院了。
晚上睡觉前，用湿巾擦了擦身就算洗过了。想着这一天省了80元钱，心里挺舒服。
4月24日
休息日。两天不能去六楼的卫生间，麻烦大了，就是超人也不能两天不排泄啊。不是不能在房间里用便盆救急，但满屋子男男女女，我丢不起脸，再说我也没办法自己把便盆端出去倒掉啊。
我想了个办法：钻进被窝，往塑料袋里撒尿。对女的来说这是个技术活，从被子里钻出来时满头大汗。具体做法：把那种中号食品袋装进一个止咳糖浆的硬纸盒里，把塑料袋吹鼓，让它在盒子里尽量撑开，把边儿挽在纸盒的外边，用皮筋扎住。尿完后把塑料袋扎好口，扔到厕所的垃圾箱里。为什么不用饮料瓶呢？因为在医院里，剪过的饮料瓶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似乎撒发着异味儿。而一个小纸盒蹲在床下面，却是一付人畜无害的样子。
好在弟弟晚上来了，帮我进了有台阶的那个卫生间。
从今天起右手练习写字，用左手写字太难看了。
4月25日
经过不断的努力，我终于可以越过那个比较矮的台阶进入开水房打热水了。
（远处的开水房门坎比较低）
朋友送来一些好东西：两个大塑料瓶，一个大布袋子。把布袋挂在轮椅的两个把手上，可以装两个大塑料瓶。去楼上卫生间时带上大瓶子，到掉浑水，打来清水。
什么都齐了，我可以自己打水洗头洗脚洗衣服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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