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走散了

我们俩,走散了

▷菩提之恶花

老人和孩子的电影总是会戳中人的泪点,2005年的那部《我们俩》亦是,孤单四合院,孤单的老太,遇见求学租房的外地女孩。于是,房东房客的生活,拧巴的开始了,日久生情是难免的,人生有多少场相遇被我们擦肩而过了,老人晚年的孤独因为女孩的陪伴淡化了不少...

不知怎地,片子半场,有些走神。一闪而过关于奶奶和父亲的话题,先说说奶奶吧,也就是我父亲的母亲,这个有点复杂,父亲的上辈及上辈的上辈都是渔民,所谓没有老坟地的。

大概不满十岁的父亲就被过继给比较富庶的人家当渔船小工,风里浪里,个中滋味,坚持的父亲终于熬到一个参军的机会,才摆脱了渔船和那个富庶却没有亲人的家。

父亲是奶奶的第二个儿子,多年后尘埃落定,暑假去小岛奶奶家,门前是葡萄藤和无花果树,葡萄不显眼朴实的甜,无花果刻骨铭心地清新。

奶奶的小脚,撵不上我,她的眼神时时刻刻抚摸着我的身影,好像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她一嘴牙掉光了,我们俩谁都听不懂谁讲的话。

我晕船晕车恐高,晕一切飞速运动之类的东西,出门舟车劳顿之外,这是最不靠谱的毛病,从小至今,谁也无可奈何。

父亲最后那几年,回到了本地,和我的交流突然多了,有一次他突然拿出一沓贴好邮票的信封,说是给我投稿用。隔了几天,他带我去他工作的航标船,我在船的摇晃中脸色煞白,周围叔叔大爷戏谑说,这爷俩真的一样,才知道,父亲竟然也晕船恐高。

这是父亲留给我甩也甩不掉的毛病,想象不出一个被母亲抛弃晕船的孩子,如何在别人家的渔船,吃着别人家的饭,受着别人的白眼,干着别人家渔船最脏最累的活。

把父亲过继送出,不知道那时奶奶的决绝和见到我的温馨,世事轮回,能重新选择吗?奶奶和父亲,他们俩,父亲和我,我们俩,都是聚少离多,最后的一刻就是永别。

那些造成痛苦的东西,远比想象中的幸福更持久,更值得去珍惜。父亲一直没有放弃回到自己家,回到奶奶身边的可能,他们俩后来在一起的自然亲昵,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父亲在国家为渔民办的识字班中表现突出,那个小小的奖状和新农村牌钢笔改变了父亲的命运,过继渔船小工的契约在新社会被视为剥削,视为无效,就地解除,接着是带兵的首长看中了这个小个子,参军使父亲离奶奶愈来愈远。

在寂静的深夜,常常想起父亲离去的那个春节前夕,惨白的月光里,我蹲在他头顶前放置的那碗油灯,不时拨弄长生不息的捻子,他扛过我的肩,背过我的背,都默默无声地躺在地下。

父亲和我,我们俩,走散了,眼泪从此忍住了。

【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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