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中江1,上海到吴兴
中江是《汉书.地理志》里出现的概念,《水经注》提到了南江和北江,我原来认为都是附会,是为了硬套《禹贡》里的三江。
亭子兄给我介绍了几篇论文,包括张修桂的《太湖演变的历史过程》、王建革的《太湖形成与《汉书.地理志》三江》,以及张爱华的《舞动的河流:皖南青弋江历史源流考》等。很显然班固、郦道元并不是空穴来风,还是我自己的知识有限。
中江,其全部河段或者部分河段,历史上也被称为荆溪、胥河、胥溪、濑水、溧水等。中江与太湖的关系不言而喻,对环太湖流域的形成与发育影响巨大。对于长江下游来说,中江在一小段时间里曾经是一个文化传播的孔道,而大部分时间里却是一个天堑,使长江下游特别是江东地区发展出一系列独特的文化。
我本来只想去看看采石矶,传说中李白拥抱月亮的地方,而现在几乎多出来无数的理由。
出发前的行程如下,后来基本上是按照这个行程走的,但七转八转,总里程多出来100公里。
第一天,2020年9月26日,家->梅堰->长漾、北麻漾->吴江广福村->南浔树下兜->全季酒店织里店,157公里
原来预定的是OYO杏花楼商务酒店,款付了,酒店确认了,行前一天OYO的客服打电话给我说,他们集团和这家酒店解约了,只好临时改去全季的织里店。
从家到梅堰近90公里,已经骑过几次,熟门熟路。走莘松路、莘砖公路、沈砖公路到沈巷,到朱枫公路后,向南到太浦河,再一直向西到金泽南,汇入318国道,向西不远是苏浙沪界线三交点,那个叫“吴根越角”的地方。
五年前骑行武汉,出发就下雨,速度拉不起来,中午到芦墟打尖。后来几次和骑友一起拉练时,很早就到芦墟,根本没停,继续往西,一次在黎里、一次在南浔午饭。感觉这次没这么快,就打算骑到黎里再看。到黎里才11点,肚子有点饿,想着也不至于这个点吃午饭,就吞下一块饼干,继续往平望骑。
路过饿煞港,是一条联通凤仙荡和西凌荡的小河,在《吴江通》网站有凤仙荡的传说,但饿煞港查不到出处,感觉这么奇怪的名字必有说法。西凌荡基本没有了,318国道大概是从以前西凌荡的湖中心穿过。
饿煞港
到平望北转向南,从平望大桥一冲而下,到平望汽车站前,是费孝通题的字(后来发现费大师题字的地方真不少)。12点还没到,决定直接骑到梅堰再吃饭。
进梅堰镇区前,先在318国道北的梅龙路找到龙南村落遗址的文保碑,这是1984年才发现的良渚时期遗址,不是1958年发现的那个梅堰遗址,那个遗址位于东北一点的袁家埭,如今只剩下一个文保点的标记。
龙,指的大概是大龙荡
然后到对面的梅堰镇,找了一家饭店吃午饭。去年夏天,和阳仔还有启东的小老乡 Easy拉练去南浔,从长荡互通的大桥冲下来时,Easy的车爆胎了,我和阳仔帮他换好备胎,Easy说他体力透支,就在前面的小镇休息,等我们从南浔回头再一起骑回上海,就是这个梅堰镇。
一般我骑游时,极少能半天骑90公里的。突然想起太湖平原是一个碟形洼地,这个碟子的底有可能就在平望一带,我一路上能保持28公里左右的巡航速度,前二次拉练回程时,速度明显下来,当时以为是顶风,现在看来就是因为地形。
午饭后前往震泽,先到318国道北的长漾,再向南越过国道与頔塘,进入震泽镇区,来到北麻漾岸边。我猜测《越绝书.吴地传》的耆湖,东汉时期在这个位置,当时长漾与麻漾(包括北麻漾和南麻漾)还有中间的陆地是连成一片的大湖荡。
长漾
长漾与北麻漾中间的頔塘,从平望开始与318国道一路相伴到湖州
跨越頔塘的双杨桥,桥下是双阳路
北麻漾一角,是震泽生态运动公园
长漾、北麻漾、頔塘,与太湖的相对位置,南麻漾现在是一个社区
北麻漾到广福村18公里路程,广福村属于吴江桃源镇,第一次知道苏震桃公路的“桃”指的是这个镇,桃源镇再往南是浙江。
栲栳是笆斗的意思,我觉得二者有区别,柳条编成的叫栲栳,竹编的叫笆斗
天亮浜村的基督教堂
白溪御龙桥,横跨天亮浜,始建于明嘉靖二十七年,所谓“北望洞庭山浓如翠,东临笠泽水到渠成”,此桥已不在使用
曲曲折折地绕了些路,由南向北过了潘家荡的潘家桥,左转来到广福村村委会的院子里,想找个村干部打听广福村遗址的地点,但不忘初心里一个人都没有。出来往西不远,有一个岔路口,旁边一个长廊,坐了十来位老伯伯,彼此也不交头接耳,默默地看着我停好车,走上前去询问:老伯伯,请问这村里的一个古代遗址在哪里?
马上有七八条胳膊一齐往西指,接着是七嘴八舌的吴江话(或者桃源话),告诉我那个遗址就在西边一点,一二百米的距离,在路的北面。我等他们略略安静下来,赶紧表示感谢,骑上车往西,果然就在不远处的路边。
潘家人怎么到处乱窜?我遗传了这个基因?
等我简单地拍照、录像,一位老伯伯从长廊走了过来,指着前方的二棵树,说当时发掘的主要地点就在那儿,发掘到古人的遗骸......;然后另一个老伯伯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说的基本上是普通话了,他说这是马家浜文化,好几千年了......文物都被吴江区拿走了,在吴江博物馆里展示着呢......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到来给他们带来的欢乐,而我却要赶往下一个点,假如不是这么赶路,我真应该多留一会陪他们说说话。
出广福村向南不远,进入浙江界,中间没什么跨省的标记。
过了三长村的大桥,看到几个带兜字的地名。网上查了一下,福州也有带兜字的地名,表示环绕周围的意思,似乎与前面遇到的栲栳的意思接近。另外,“兜”在福州话念[dāo],联想到肩头弄文化、钱山漾文化和马桥文化的都有来自闽北的史前文化元素,这或许不是巧合。
亭子提醒我,地名中带柏树的一般与道教有关,果然往前不远是一座(千年)古寺宝云寺,是药师佛道场,如今是佛教寺院,但千年以前可能是道观。
百度地图找不到树下兜这个自然村,高德地图有一家企业在马腰村的树下兜,但骑到那个地点并没有一家企业,一条向南的小路将我带到一个小村子,在河长公示牌上确认村边的小河正是树下兜港。
进村后感觉这个村子几乎被遗弃了,很多房屋处于年久失修的状态,肯定不会住人。好在遇到几个村民,打听树下兜遗址的位置,都茫然不知。又问有没有一块文物保护碑?这次给我指了一个确切的位置。
我按照指示推车过去(无法骑车),在一座废弃房屋的屋檐下果然看到一块倒伏的石碑,原来是清光绪年间的墓碑,字迹还非常清晰。看起来这个张氏家族后继无人,其祖上的墓碑也无人扶起来,而近代南浔最著名的张氏家族出了一位国民党的大佬张静江。
墓碑在小河对面的危房下
倒伏的墓碑,光绪二十五年是1899年
遇到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他也指这块碑为村中最古老的文物,从来没有听说过几千年前的遗址。询问本村的人都搬去哪里了,他说大部分都在南浔镇上买了商品房,主要是方便孩子上学,这儿仅仅保留了户籍,基本不回来住,也没人有心思改建或加固老房子。
出村后,我还是先向南骑了一段,看不出任何迹象。很可能树下兜遗址并没有文保碑,就像著名的梅堰遗址如今也只是一个文保点。再导航去酒店的路线,发现还有20多公里,此时已经4点多,于是掉头向北,赶在天黑前到达酒店,休息。
树下兜遗址考古简报中提到一条河,也许是村子南首这一条
马腰村北的一条河,也许叫阳安塘,远处有高楼的地方就是南浔
在旧馆镇跨过頔塘,向北进入织里市区,今晚住宿的酒店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