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静 散文| 慢煮时光

母亲擅长煮粥，她煮的粥温软可口，浓香扑鼻。母亲常说家常便饭中，粥最滋养身体。我想学熬粥，母亲说你那么忙，哪有时间慢慢地把粥煮好？她说，煮粥没有什么窍门，就是煮粥时要有耐心，要掌握好火候。

母亲每次熬粥前都及早打算，提前把食材收拾停当后，看钟表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两个多钟头就开始淘米。对于红豆、豇豆之类不易松软的豆类，会提前一夜泡好。煮粥讲究用火大小，先用猛火烧水，她在一边侧耳听着，直到水微微发出声响时才将食材分类，按照先后顺序把豆、米放在锅中。接着，继续用猛火烧，她不离开厨房，在旁边听着响声，直到锅里没有豆、米互相撞击发出的生硬的声响的时候，才为文火慢慢地熬煮，渐渐地粥的香味弥漫开来。

多年前，我每次回家，无论天气多么炎热，母亲总会耐心地为我煮可口的粥，有时会特地用木柴和地锅煮粥给我喝。她总是说，现在做饭用的家什儿都便利了，但总不如木柴煮出来粥的味道香。如今，我时常怀念母亲煮的粥，那粥香是母亲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之前，我多次实践，明明依照母亲煮粥用的食料和方法，但终究没有熬出那个粥的味道来。后来渐渐感悟出，我煮出来的粥没有那个味道，是因为我没有母亲煮粥时的安心和温软。

母亲煮粥时候专心致志，能够几个钟头守着厨房，听着锅里的声响，看着煮粥的火候。她把对孩子的爱和对岁月安然都煮到粥里去了。时光流转，如今我也能守着一份素心把岁月打点停当。从前觉得生活中什么事都比一粥一饭重要，如今觉得一粥一饭比什么都重要。

当我把红枣、莲子洗净浸泡在水中，等着它们渐变松软，看着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听着轻微的水汽声渐渐响起，闻着红枣莲子粥透明黏稠的汁液散发出微甜的香味，感受着粥香抚慰人的肠胃，觉得每一天的时光都被煮得软糯了。

黑豆、糙米、花生、核桃仁等在水中不安地翻腾，听着它们由上下翻滚而发出的轻轻碰撞声，猜想着水、米、豆硬邦邦地互不相容的情景，再过一会儿碰撞的声响减小了，它们就像彼此摩擦又不得不让步的欢喜冤家。

煮粥需要耐心，若是用大火，蒸汽会顶出水米，煮出来的粥味道生硬。用文火慢煮则会水米交融，分不清哪一种食材的味道，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粥软嫩嫩、香喷喷的。我喜欢边听着轻缓的音乐边等着粥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儿，彼时心无旁骛，气定神闲，觉得人间烟火的温馨也是一种清欢。

在闲暇的时间里耐心地煮粥煲汤，若在前几年我断断没有这样的心情，宁愿吃简单的饭，节约出时间去做自以为重要的事情。时间是最好的魔术师，它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人的心态和行为习惯。

过日子就像煮粥。有的人当初情投意合，但走在一起后总会磕磕碰碰，彼此不相融，就像急火煮豆的样子。可是日子久了，发现你的生活中有他，他的生活中有你，你与彼人都活在彼此的时光里。有些事也许会让你无法放下，无法释怀，但世事变迁，好多事情经过之后，回首发现当日的无法释怀不过是跳不出自己的心界。时光的故事无论惊涛拍岸还是细水长流，都不过是过程。

想起了三毛在撒哈拉的时候，在茫茫沙漠中物质匮乏，她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想办法做可口的饭菜等待归来的荷西。荷西每天下班后都一路跑着回家，她总能用寻常的食材创造出好吃的饭菜，荷西惊讶又幸福地享用着三毛做的“美食”时，觉得人间的美好不过如此。她曾经流浪的灵魂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中，在一餐一食中得到安宁。

一粥一饭一衣，一句嘘寒问暖，一声对亲人朋友的牵念问候，这些淳朴而温厚的品质，会随着年轮的增加一同增长， 渐渐变成了平淡和温暖。煮粥需要耐心，要不急不躁，过日子也同样需要耐心，需要用足够的宽容、仁慈，用不懈的善良相信美好，经得住风雨飘摇，经得住生活磨砺，才会在平淡的日子里守住当初的温暖。精彩和激越容易，轰轰烈烈容易，但落尽繁华，回归安稳，坚守平和不易，用耐心、坚持和爱慢慢地煮，才能煮好生活这碗粥。

【作者简介】

任静，高级教师，枣庄市作家协会会员，枣庄市散文创作委员会成员。曾出版散文集《时光深处》，作品散见于省市级各类报刊、杂志。居于小城，在工作之余闲散读书，安静写文。惟愿用文字记载流年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