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粉与一座城
米粉流行于中国南方,为早餐食品,相当于北方人的面食、西方人的面包,拥有庞大的消费者群体。
却又因地域的不同,各有特色。早前较出名的有云南米线,曾在上世纪80年代风靡一时,简直要跨过长江占领北方。我于2007年左右在昆明吃过当地最高档的“云南米线”,东道主很热情,除了米线,还配了一桌小吃,结果,小吃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而米线留给我的口感是较硬,先前传说中的印象立即打了折扣,当然,这有可能是个人喜好的差异,估计云南人民是把米线一直捧着呵着的。
我之所以产生口感较硬的印象,主要是有个对比,那就是我吃习惯了的“常德米粉”。在湖南,吃一碗“常德米粉”,基本上形成了共识,特别是能操一口常德口音的名主持人汪涵,偶在节目中用调侃的口吻说“你是吃圆的还是吃扁的”之后,常德米粉更是闻名天下。
常德米粉的主要原料是大米,经过特殊工艺制成洁白、混圆、细长且有弹性的粉条,只要用开水烫热,加上作料后即可食用,吃起来润滑可口,嗖的一下便入了喉咙,简直不用咀嚼。
常德的米粉有免码粉与油码粉两种。油码又分汉、回两大类:汉族油码主要有肉丝、肉片、红烧、红油、三鲜、炸酱、菌油、酸辣、卤汁、酱汁、蹄花、排骨、鸡丁、鳝鱼等10多种。回族油码则有牛肉丝、牛杂、羊肉片、卤蛋、羊肚片、鸡丝、鸭条、卤汁、三鲜、炖牛肉、牛排、牛筋、红烧牛肉等10多种。“码”如此丰富多样,这大概也是常德米粉名闻遐迩的原因之一。
当常德米粉的名声越来越大之后,有些地方的米粉试图剽窃工艺,却怎么也做不出常德米粉那种软而不稠、滑而不断的特色。于是有竞争对手举报说,常德米粉使用的是霉米,对人体健康是不利的。大约是2002年左右,我在常德晚报任新闻部主任,接到这样的举报电话后,带记者前往一家米粉作坊暗访,果见一间仓库的地上堆满了大米,有些泛黄,还发现有几粒老鼠屎。报道见报后,市民一下懵了,早餐吃什么一下成了个焦点话题。
有四川企业趁虚而入,在常德投资兴厂,推销他们的米粉,结果两年就撑不下去了,因为那种据说是高科技条件下生产出的米粉,就是没有常德米粉那种味道。于是有业内人士说,常德米粉的奥妙就在于那有点泛黄的米,若是新米,便没有了那种特殊的味道。官方介入之后,常德米粉进行了技术改造,市民对米质的事儿再也不闻不问了,只要吃起来爽就行。
常德米粉就成了常德特色饮食的代名词,有企业家李先生更是把一座城与一碗粉的关系并列了,外地人一踏上常德的土地,如果没有吃一碗常德米粉,那就等于没有来到常德。而远方的游子,回到常德,下飞机或是下火车,就直奔米粉店,嗖的吃下一大碗,仿佛把整个家乡就咽下去了,解了乡愁。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饮食又何尝不是如此?长期吃米粉的常德人究竟受到了哪些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寻思,至少受到了米粉“圆滑”的影响,即常德人办事追求灵活的原则,如上级给常德地方下达什么任务,有的地方的官员一掂量,估计承受不了,便会向上级诉苦,拒绝接受。而常德官员一定是爽口答应,“搞了再说”成为一种工作模式,在“搞”的过程中再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又如正副职关系,有的地方副职竟然买凶杀正职,或想尽千方百计挤走正职,结果两败俱伤。而常德官员呢,副职极尽所能去推崇正职,正职提拔得快,副职当然就有机会转正了。这样的现象说是政治觉悟高也行,说是圆滑也未尝不可。
米粉之所以这样受欢迎,我想不仅仅是其味,个人觉得,它是中国最典型的快餐食品,顺应了快节奏生活的需要。进了米粉店或米粉摊,几乎不用排什么队,卖粉的人将一缕冷粉放入能沥水的小篓子,在滚烫的水里上下几捋,大约一分钟,便可倾入碗中,再盖上油码,你自己再根据喜好调以各种佐料,便可开吃了。也就是那么几分钟,一碗米粉便倒入肚里了,有的人甚至连汤也一滴不剩地喝完,然后嘴一抹,上班去了,或干别的去了,吃米粉,就是这样迅捷,又入味。
若是有闲,又有一二好友,还可将粉炖了吃,再喝点小酒,若有外地客人在场,会将炖钵里的粉夹一大筷子往碗里拖,然后在碗边上敲断那几乎不断线的粉,在笨手笨脚的外地客人面前算是炫耀了一门技术活儿。
快餐文化当然也对一个地方的人产生了深远影响,如办事效率,湖南官方经常将一些现场会或接待中央大员的事儿交给常德,原因就是即使提前几天下达指示,届时的接待工作也会做得滴水不漏,“上面”放心,更“上面”开心。
在数百年早餐习惯的演变中,老面馒头、包子、面包、蛋糕、油条等各种早点可供市民选择后,依然难以撼动米粉老大的地位,清早走在常德的街头,听得最多的对话是——
吃什么去?
吃粉去。
如此大的消费市场,常德本土竟然没有一家米粉企业上市,令人匪夷所思。不过,著名歌唱家陈思思的姐姐的儿子张天一,却打起了米粉的主意,在北京玩起了与前辈们截然不同的概念,这个很有思想的小伙子,不知他最终将一碗粉玩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