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厂：《说文解字注》作者段玉裁的小篆联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予在醉心临池之馀，又热衷篆刻，除了篆刻刀具、石料及印泥的配备，案头必备了一本东汉学者许慎的《说文解字》，以及《汉印分韵合编》和《金石大字典》等工具书。到了八十年末期，予之案头又多了一部皇皇巨著，即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这些工具书一直陪伴予至今，时时翻检，受益无穷。
予祖籍山东文登，客居河南漯河。漯河下属有召陵乡，乃《说文解字》编著者许慎的故乡。许慎魂归故里，且葬在了召陵乡。有与许慎的乡缘，故对《说文解字》尤为推重。爱屋及乌，复对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也极为关注推崇，自然段玉裁的名字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之中。
与段玉裁“认识”三十年后，终于与段玉裁结了贴近的缘：北京湛然2018年秋拍拍得了一副伊之小篆对联。在赏析段氏的这副小篆对联之前，先来大致了解一下伊之生平行迹。
《说文解字注·出版说明》云：
研究古文字，固然离不开《说文》，而要阅读和研究《说文》，则又离不开清代学者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
段玉裁(1735－1815)字若膺，曾字乔林、淳朴，号茂堂，又号懋堂，晚号砚北居士、长塘湖居士、侨吴老人。江苏金坛县人。龚自珍外公。乾隆举人。历任贵州、四川等地知县。引疾归，居苏州枫桥，闭门读书。他早年师事戴震，是乾嘉学派中的著名学者，杰出的文字训诂学家。精通典籍，特别在音韵训诂方面，有深刻的研究。一生著述甚富，计有《古文尚书撰异》、《毛诗故训传定本》、《诗经小学》、《周礼汉读考》、《春秋左传古经》、《汲古阁说文订》、《六书音韵表》、《说文解字注》、《经韵楼集》等三十馀种，其中《说文解字注》是代表作，凝聚了作者大半生的心血。这部书问世后，很快就赢得了崇高的声誉，被公认为解释《说文》的权威性著作。与段氏同时的小学家王念孙推许说，自许慎之后，“千七百年来无此作矣”。这样的评语，《说文解字注》是当之无愧的。
上述罗列段玉裁的学术成就，读起来略显乏味，下面曝一段段氏辞官归里的一则逸闻。俚云“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段玉裁自乾隆三十五年(1770)授贵州玉屏知县，先后又任四川几个县的县官。为官十年后，以父母年迈多病，自身有疾为由，辞官归。当他带着72箱沉甸甸宝贝入乡，一下子让人红了眼。当天夜里，十几个强盗即把72只箱子洗劫一空。可是，次日又还了回来，原来强盗以为箱子里是金银财宝，结果全是书籍。
段玉裁《小篆》对联129X34cmX2
段玉裁也精书法，只是被其学术上的名声掩盖住了。段氏书善诸体，尤工篆隶。予之湛然拍得，正是伊“尤工”的篆书，乃小篆五言联(129X34cmX2)，书写在描画花卉绢本之上，为日本旧裱，装池用绢极为考究，且带原装精制的木盒。联语：“多文以为富，修辞立其诚。”行书署款；“伯渊先生大雅属，段玉裁。”钤印“玉裁私印”白文、“懋堂”朱文。上联出自《礼记·儒行》：“不祈多积，多文以为富。”《孔子家语·儒行》：“儒有不宝金石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而仁义以为土地，不求多积而多文以为富。”元代赵孟坚《题吴门颜氏敬享亭石记》五言古诗：“何以遗后人，多文以为富。”意为以多学知识为富有。下联出自《易·乾卦·文言》：“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是要求以“修辞”达到“立诚”之目的。上款“伯渊”是与段氏同时代著名学者、经学家、书法家孙星衍的号，孙星衍(1753－1818)字渊如，号伯渊，别署芳茂山人。阳湖(今江苏武进)人。于经史、文字、音训、诸子百家，皆通其义，工书法，著述等身。段玉裁、孙星衍有交谊，伊们与阮元、桂馥、王昶等形成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学术群落，共同推动了有清一代的学术发展。
段玉裁《小篆》对联木盒
段玉裁此小篆书法，从“二李”(秦人李斯和唐人李阳冰)中出，得李斯《峄山刻石》的圆劲飞动。晚清学者杨守敬有说该刻石“笔画圆劲，古意毕臻”。复得李阳冰《城隍庙记》的婉通流便和瘦劲浑灏。有学者认为此记圆劲婉通，时有变动飞腾之势，初学者以此为入门阶梯，可以不失正道矣。段氏此联篆书，用笔稳健自然，结构雍容茂美，劲爽圆润，笔划细劲，得李斯“玉筋篆”的真髓，古厚之气自在。
段玉裁乾嘉时期一流学者，著述等身，加之书法入品，允称合作。此联绢佳墨新，装池典雅，联语有典，深入浅出，上款人亦为大学者名家，可谓典型之双名款者耶。为此联定价，10万至12万元，尚能对得起段氏的学问和书法艺术。
2018年12月24日于闻乐不乐斋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