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俊 | 杏红漫忆
杏红漫忆
文/陆俊
那年,在院西南角种下了棵杏树。铁栅低而杏树高,四周阳光直照,以致杏树疯长,冠大枝长,虬枝浓叶。
夏日,有了杏树就拥有了一份清凉,枝头间鸟儿叽叽喳喳,我刚欲走近欣赏它们的羽色,鸟儿已惊惧飞起,原来是三二只白头翁。有了鸟,天空便多了几份灵气,人也有了诗的灵感。
雨后的清晨,熨平的心似万里碧空。我推窗望去,薄薄的青雾茏在杏树上,杏叶在牛乳般的雾气中很难看清楚真姿容,等雾气消散了,杏叶也慢慢展现出了它应有的光泽,晶莹的水珠在碧绿的叶片上摇摇欲坠,翠叶没有一点儿淤泥的痕迹。
往日群鸟和鸣声竟然无声无息,风雨中鸟儿一定飞回后山的老窝去了。不一会儿, “布谷、布谷……”的声音,果然从屋后山中传来。
于是,我披了件外衣,斜扛锄头上山去。在荒坡上我开了几垄地,种了些菜茄瓜果。我沿着黄泥路艰难地向山坡进发,菜地不算很远,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蔬菜瓜苗在雨后总是那么翠绿,还惊喜地发现一夜不见的苗苗又长了好几分,开着黄色大花朵的是南瓜,它的蔓已长满了一大片的土地,那是我家杏树的老家。
那年,杏树也就二三年树龄,碗大一样的粗,老花农正挖掘杏树去卖,我花了好价钱要了一棵,一种已有六年了,总算枝繁叶茂。杏树是高龄者,能有四五十年的树龄。
杏树一年中并不总是翠绿的,整个冬天,杏树都蜷缩在角落里,光脱脱的枝枒间倒挂着几朵雪蘑菇,沉睡中并不惹人注目,但正酝酿一场蝶变。梅花在二月谢去了,杏花就成了主角登上了舞台。它干瘪苍劲的枝条先泛出希望的青色,青春的神韵悄悄地鼓胀、饱满,脆弱的枝节承受不住它蓬勃的力量,爆出来一对对花骨朵。
我在清冽的寒风中徘徊,任细若柳絮的毛毛细雨打湿脸颊,只为期待它的绽放、摇曳着无尽的风情,而它却手拿捏着少妇的矜持,口含着少女的羞涩,悄然无声。
在某一个晚上,在爆竹声中,在孩儿们的吵闹中,它终于睡醒了,手拉着手、肩并肩、你打我闹地涌上了枝头。早上一推开门,惊呆于那一树花儿灿若仙女,俏立枝头,粉嘟嘟中透着红,阳光照着花蕊闪烁着奇妙的色泽,鹅黄的花蕊在花朵中心溢出香气。当我还来不及用脸颊去沾染微凉的晨露,还来不及用鼻子去吻芬芳香溢的花蕊,蜜蜂早已开始忙碌,快活地低声吟唱,我就静静地伫立在静谧的晨光中,分享生息繁衍的辉煌。
入夏,青果儿从密密匝匝树叶中探出了头,沉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我猛一回望,瞬时清涎溢满口腔。孩儿们来了一拨又一拨,有的用竹杆打,有的奋力地跳起摘,采下青果尝一口,但苦涩 、酸麻的滋味告诉他们只有耐心地等待、等待、再等待……
但是鸟儿却好像总是不等待的,每天天刚蒙蒙亮,就会欢天喜地全家来吃早餐,当然忘不了来一场欢快的音乐会,报答主人的美味佳肴。我们想吃到成熟的杏子,大概要到谷雨后了,那个时候杨梅还未上市。黄澄澄的杏,果实圆大,甜中带酸,在密密匝匝的果实中寻找熟透了的杏,这颗还是那颗红,那颗还是这颗甜,而有时寻寻觅觅摘下来,只咬了一小口,一股浓酸就注入了牙龈、直冲背脊梁,而有时随手一碰摸,或者微风吹过,熟透的果就自动掉落在树底下石板上,没有“啪”地一声脆响,杏儿就摔裂开了口,拣起拍去土渣,洗净了一口咬下去,松脆清香甜甜中含带着酸味,香甜浓郁的杏味沁入心脾。
我在院中小酌,吃力地眯着醉眼,想透彻地看清杏树婆娑的倩影,双手伸展开了十指,穿过指缝的应是纯得不能再纯的银白色月光,碎满一地的墨画应是杏树的枝影,风中最高的枝头也终钩不着星斗,枝间却多了一张熟悉而可人的脸在微笑,我痴痴地呆了——原来,亲刚从外归来,从杏树下随即传来银铃般笑声——于是,我不再伫立月色的光洁中、遐思于杏枝细条间,边用手搂着亲的肩,边用背影告别了婆娑的杏树,结束了月色浪漫,而思绪却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杏树枝条……
陆俊,笔名俊歌。1962年出生,象山人。父母曾在宁海象山二县合并期间,在宁海城关工作,一个热爱家乡的象山人,也热爱关注宁海。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