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都文艺》作者：罗红英《蓝》（专辑）总850期②2021年200期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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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

（专辑）

作者：罗红英

★椅子

山前面，是屋和小溪

屋后面，是山和小溪的源头

几户人家的房屋，并排铺开

像宽阔的凳面

山，特别像靠背

祖先们象形又会意地，称此地

为椅子山

每户人家里，都有好几把椅子

小孩爬上爬下，安全

大人吃饭时坐着，背可以得到休息

平时，大人们在山上种红薯

种花生，种豆子

累了，望一眼山下的房屋

心里安然，面上含笑

特别累时，把自己当成一粒种子

躺下来，种进土里

后辈们望一眼屋后，心中踏实

觉得有了靠山

★蓝

我的蒸水河，总是不安分

有时窃窃私语

有时歌声嘹亮，有时暴跳如雷

这，不是他的错

那么多来自偏僻山沟的小溪水

都吵着挤着，要去看大世界

前行路上，意见有分歧很正常

直到有一天来到大海边

那些河水还认得我，漾起微笑

他们由洞庭，入长江，经过多少浮沉

见过多少世面。每一滴

再交给一滩沙子反复搓洗

像你和我，走过少年青年迈进中年

成为一捧蓝，安静，而干净

★气味

“正路过桃花林，在想念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的惊讶，能装下

一颗最大的鹅蛋

你甘愿被一片油菜花海吞没

又，蜜蜂一样飞出来

你去屋角边盛放，与一株梨花

比谁的衣裳更丝滑

你会捧一大束草籽花回来

连同温煦的阳光

哪里都有，爱情的气味

我们正一起路过，第31个春天

★我在噪音中归于寂静

围绕两句老话

一伙麻雀清早举行辩论赛

正方：立夏雨滴滴，蓑衣斗篷挂上壁

反方：立夏不下，蓑衣斗篷壁上挂

云朵很随意

上午还在叫我抬头赶羊群

下午就给人间分发透明的珠子

叶子接不住的，滑进小溪

小溪装不下，滚进河里

一波，推着一波

叫嚣而来，又叫嚣而去，堤坝挡不住

我的心里

始终养着湛蓝的海

★日晕

拍照的人说

太阳把自己热晕了

放大的瞳孔吊在空中一动不动

没人敢去做人工呼吸

我猜想，他一定是用眼过度

白昼守护东半球，晚上照顾西半球

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休息

看管着偌大人间

裁半截彩虹，编成一个圆环

我给太阳安上美瞳

如果你的梦，被雨水淋湿

那一定是——清风挽祈祷而来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一个蛰居乡野之人

双脚已习惯小路，走在大街上

粗一划细一划，像头回握毛笔写字

落叶都故意模仿你

你只看到

树的发型，道的定位，脸的符号

仿佛被统一命名

车流有序滑行

斑马线上，人群集体服从同一指令

你还未来得及学会辨认

路两旁锋芒的标志牌

街太大，你太小

就像一颗顽石，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第一次绝望时呼唤的是你

广玉兰与五月赌一把，输掉了

大部分摊开的巴掌

风一窝窝吹。那些单薄的手

先在空中练习问号

落地前一秒，画出一个惊叹号

谁，用A4纸写一封无字家书

并折成莲花，悬在半空

一定是你！我第一次绝望时

呼唤的那个名字

★并非荒凉

行走在微风里

像鸟雀昨晚忘记将歌声收起

清早从绿叶上滴下来

是挂在玉米须上的露，被你摇落

太阳追在屁股后面

将浓荫一口一口吞没

昨天，我还见人将月里娃娃

献给旭日半小时，因为黄胆偏高

运动场上，一位少年

在炎炎烈日下抱球奔跑

我与你，却躲着阳光

仿佛人到中年，浑身上下尽是

见不得光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