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边城郡公尔朱休神道碑考》辩误:尔朱休与尔朱最不是兄弟,是一人
尔朱敞为北魏末年军阀尔朱荣的堂侄,侍中尔朱彦伯的儿子。年轻时设法逃离高家控制,后来投靠西魏权臣宇文泰。
宇文泰和尔朱家的关系也是微妙得很:尔朱荣杀了宇文泰的哥哥宇文洛生;尔朱氏败亡之际,宇文泰向上司贺拔岳献计,策反秦州刺史侯莫陈悦,并亲自率军擒拿住尔朱荣的堂侄,也就是和尔朱敞平辈的尔朱显寿。
但尔朱敞有伍子胥之志,也不在乎这些了,与宇文家合作愉快,历仕西魏、北周,参与了北周灭齐的战斗,也算为家族报了仇,达成了伍子胥的成就。
隋朝建立后,尔朱敞继续为官,《北史》《隋书》有其传:
《北史》:
敞字乾罗。彦伯之诛,敞小,随母养于宫中。年十二,敞自窦走至大街,见童兒群戏,敞解所著绮罗金翠服,易衣而遁。追骑至,不识敞,便执绮衣兒。比究问知非,会日已暮,由是免。遂入一村,见长孙氏媪,踞胡床坐,敞再拜求哀,长孙氏愍之,藏于复壁之中。购之愈急,追且至,长孙氏资而遣之。遂诈为道士,变姓名,隐嵩高山。略涉经史。数年间,人颇异之。尝独坐岩石下,泫然叹曰:「吾岂终此乎!伍子胥独何人也?」乃奔长安。周文帝见而礼之,拜行台郎中、灵寿县伯。保定中,迁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后为胶州刺史。迎长孙氏至其第,置于家,厚资给之。隋文帝受禅,改封边城郡公。黔安蛮叛,命敞讨平之。师旋,拜金州总管,政号严明,吏人惧之。后以年老乞骸骨,赐二马辂车归河内,卒于家。子最嗣。
《隋书》:
尔硃敞,字乾罗,秀容契胡人,尔硃荣之族子也。父彦伯,官至司徒、博陵王。齐神武帝韩陵之捷,尽诛尔硃氏,敞小,随母养于宫中。及年十二,自窦而走,至于大街,见童兒群戏者,敞解所著绮罗金翠之服,易衣而遁。追骑寻至,初不识敞,便执绮衣兒。比究问知非,会日已暮,由是得免。遂入一村,见长孙氏媪踞胡床而坐。敞再拜求哀,长孙氏愍之,藏于复壁。三年,购之愈急,迹且至,长孙氏曰:「事急矣,不可久留。」资而遣之。遂诈为道士,变姓名,隐嵩山,略涉经史。数年之间,人颇异之。尝独坐岩石之下,泫然而叹曰:「吾岂终于此乎?伍子胥独何人也!」于是间行微服,西归于周。太祖见而礼之,拜大都督、行台郎中,封灵寿县伯,邑千五百户。迁通直散骑常侍,转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为侯。保定中,迁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天和中,增邑五百户,历信、临、熊、潼四州刺史,进爵为公。武帝东征,上表求从,许之。攻城陷阵,所当皆破,进位上开府。除南光州刺史,入为护军大将军。岁馀,转胶州刺史。于是迎长孙氏及弟置于家,厚资给之。高祖受禅,改封边城郡公。黔安蛮叛,命敞讨平之。师旋,拜金州总管。寻转徐州总管。在职数年,号为明肃,民吏惧之。后以年老,上表乞骸骨,赐二马轺车,归于河内,卒于家,时年七十二。子最嗣。
《隋书·文帝纪》也有零星记载:
(开皇元年)十二月戊寅,以申州刺史尔硃敞为金州总管。
(二年)六月……辛卯,以上开府尔硃敞为徐州总管。
从本传可以得出的信息是,尔朱敞继承了爵位的儿子叫尔朱最。
如果光看本传,连尔朱敞的生卒年都不能确定。然而,他是一个有墓志的人。
《隋徐州总管边城郡开国公尔朱公墓志》说的就是他,结合起来可以更为详细地叙述他的一生:
519年生,大统二年(536年)被宇文泰拜为大行台郎中、灵寿县开国伯,封邑千五百户,迁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通直散骑常侍。转车骑大将军,七年(541年)转大都督,九年(543年)迁仪同三司、左光禄大夫,进爵为侯。
北周保定四年(564年),迁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天和元年(566年),任使持节、都督信州诸军事、信州刺史,又转都督临州诸军事、临州刺史。增邑五百户。建德元年(572年)进为公,任藩部尚书、使持节、熊州诸军事、熊州刺史。四年(575年)任都督潼州诸军事、潼州刺史。周武帝东征北齐时从征有功,进位上开府。宣政元年(578年)转开府仪同大将军、都督南光州诸军事、南光州刺史,二年(579年)任都督陇州诸军事、陇州刺史。大成元年(579年)任护军大将军、都督申州诸军事、申州刺史。大象二年(580年)迁上开府、都督胶州诸军事、胶州刺史。
隋文帝开皇元年(581年),黔安蛮人叛乱,命尔朱敞讨平之。班师后,十二月,由申州刺史迁都督金洵直上罗迁绶并八州诸军事、金州总管、金州刺史。二年(582年)改封边城郡开国公,六月转都督徐邳兖沂泗海楚宋八州八镇诸军事、徐州总管。政号严明,吏民惧之。后以年老请求退休,赐二马辂车回河内,于十年(590年)四月二十九日卒于怀州智津里家中。十一年(591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葬于灵山。
《隋徐州总管边城郡开国公尔朱公墓志》高68.8厘米,广70厘米,志文32行,每行32字。于1930年出土于河南洛阳北张村,1938年由于右任捐藏西安碑林,被近人赵万里辑入《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
这里其实就有一个问题了,尔朱彦伯被杀是532年,当时尔朱敞已经十四岁了,为什么本传却说他在十二岁那年从洞中逃出去了?
尔朱敞这种换衣服的逃法,可称金蝉脱壳,不但是金蝉脱壳,而且还是无解的那种——他都穿越到两年前了,高家怎么抓他?
当然,本文的重点不是尔朱敞是否有时空穿梭能力,而是尔朱敞的家族情况:
《大唐故银青光禄大夫定州刺史上柱国尔朱府君墓志》,志主尔朱义琛:
祖敞,隋藩部尚书、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申陇信临熊潼光胶八州刺史、金徐二州总管、边城郡公。父休最,隋豫章王府司马、袭爵边城郡公。
《大周故秋官尚书秀容县开国男尔朱府君志石文》,志主尔朱杲:
曾祖敞,周通直散骑常侍、熊临二州刺史,隋金徐二州总管、边城郡开国公。祖休最,隋左千牛、豫章王司马,袭边城郡公。
“豫章王”其人就是隋文帝的嫡次子晋王杨广的嫡次子杨暕,在父亲登基为隋炀帝后封齐王者便是。
从这里看,尔朱敞死后,是一个叫“尔朱休最”的儿子袭爵了,和史书记载也不是很矛盾,似乎就是史书把双名缩成了单名。
此外还有一些其他有关的考古结果,如欧阳修发现《尔朱敞碑》写的表字是天罗,指出应该是史书错了;《隋车骑将军尔朱端墓志》,志主尔朱端(547年—591年正月),是尔朱敞的儿子,被北周封为归化郡公;《隋边城郡公尔朱休神道碑》,志主尔朱休(561年—601年9月9日),是尔朱敞的袭爵嫡子。
其实不止是李献奇、张钦波《隋边城郡公尔朱休神道碑考》(百度学术可查),一些网文也认为尔朱休、尔朱最是兄弟两人,从而认为尔朱敞可考的儿子是端、休、(休)最三人。
但其实,小编窃以为,休、最不是兄弟两人,而是同一个人。
李、张文中曾说尔朱彦伯是尔朱休的曾祖父,明显乌龙了,后面树形图又对了。OK我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尔朱敞的边城郡公爵位怎么可能同时被两个人承袭?难道是哥哥“最”死了,弟弟“休”接着袭?
《神道碑》载:
公讳休,字休昂……
当时有的人“以字行”,如果尔朱休被记载为“尔朱休昂”,是说得通的。“昂”与“最”字近,如果被误为“尔朱休最”,再简化为“尔朱最”……隋朝的“杨士雄”在其他记载里就被简化为“杨雄”了。
另一个有力证据就是,如前所述,“尔朱休最”曾任“豫章王府司马”,而“尔朱休”也担任过“豫章王府司马”:
至于比尔朱休大14岁的尔朱端没得袭爵也说得通,但我认为理由不是李、张说的“死得早”。李、张认为尔朱端、尔朱休不被史书记载是因为早亡,小编不敢苟同。尔朱端只比父亲晚死一年还勉强能说,但尔朱休却比父亲晚死11年之久。《神道碑》明文写了尔朱休是嫡子,小编认为,最科学的解释是尔朱端是庶子。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北周另外封尔朱端为归化郡公了,尔朱敞的爵位早晚要传给嫡子尔朱休,所以恩泽就加给没资格袭爵的庶子尔朱端了。李、张没有给出尔朱端母亲的信息,仅凭尔朱端年纪大就认为他应该是嫡长子,窃以为欠说服力。
所以本传没记载尔朱端的原因是,他不是袭爵嗣子,也没有出色到足以列传的事迹;
而所谓“没记载尔朱休”的原因是,他被记载成了“尔朱最”。
小编没有全部看过本文涉及的考古成果全文,如日后发现本文信息有误有错漏,自当另行说明、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