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与巴菲特世交的朋友(上)
这篇文章以前曾经发过,但很多人没看到。重要的话说三遍,重要的文章再发一次也无妨。应BOB先生之邀,我的朋友黄辛去了一趟以色列,写了这篇“拉拉杂杂”的文章。我一直觉得交友如读书。他作为中国的企业家,经营着南方最大的热带水果加工企业,在与BOB先生的近距离接触中,有许多非常细腻的反求诸己的体会,虽然未必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但我相信不少人会有共鸣。文章有点长,分三章发(我已经作了删节)。如果为人父母,不妨给自己的孩子分享,用现在的话说,它有着“满满的正能量”。
对以色列近十天的考察,最大的收获,是长时间与Bob先生在一起,近距离地观察华尔街这位著名的理财大师的思维和言行。Bob先生身上的品德修养、学识以及处理问题的思维方法,是目前逐渐富裕起来的中国人十分欠缺的,也是在教科书上读不到、学不到的。
我们从香港起飞,经过11个小时飞行,到达以色列特拉维夫机场,已是以色列时间深夜11点钟,取了行李走出来,已经近12点钟了。
特拉维夫机场是我见过最具艺术和历史感的机场。一条长长的旅客往来通道,两边墙壁砌的是著名的耶路撒冷蛋黄色的石头,十几米高的天棚顶,用水泥石柱和水泥板镶嵌。走在有点下斜的通道上,拉着行李箱不仅很轻松,而且感受到沿着这座现代与历史巧妙结合的建筑,正一步一步走进以色列的历史。
尽管我知道Bob先生来机场接我们,但见面的情形还是出乎意料:深更半夜,Bob先生只是一个人,他租用了旅行社的旅行车,司机估计也是刚认识的。一位华尔街的著名理财大师,打理着几千个家族的财产,独身一人半夜到机场接我们,而我儿子只是他公司手下一名年轻的职员。我知道这是对我和我儿子认可的表达,但我一下子还是感到有些手脚无措。
(不毛之地中的蓝色诗意地中海)
这次到以色列,源于三年前Bob先生第二次中国之行。当时他到中国考察一些上市公司,邀请我前往深圳再见一面。我们共进晚餐,他听了我对以色列、犹太人的谈论之后,邀请我到以色列旅行一次。说实话,当时对他的邀请并不在意。但我没想到,他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连续两年,每年都郑重地提出一次。现在回想起来,深感他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十分看重。Bob先生第一次到中国,因为我儿子曾是他公司的员工,读书时在他的公司工作过,因此他来到我的家乡——北海。在香格里拉大饭店的海边咖啡馆,我与他聊了近两个小时。闲聊的气氛十分轻松融洽,却也是我最吃力的一次聊天。Bob先生博闻强记,看的书非常多,涉猎的范围非常广,他是哲学家的思维,能一下子抓住一个本质的问题并且巧妙地提出来,让你回答。当我谈到中国正处在一个很好的投资时期时,他马上问我:“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进入中国市场?”。
我当时想了十几秒钟。这十几秒钟至今还让我感到可怕的漫长。他提的问题像巍峨的喜马拉雅山,大得不得了,要说清楚恐怕要三天三夜。幸亏我想到“一个外国人第一次到非洲去打狮子”的例子,说出了“需要寻找好的向导”来回答,才如释重负。
与Bob先生第一次见面后,我的思维方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我第一次领悟到“理性思维”的重要性。理性思维很重要的特征就是提问式,对自己提问,向别人提问。二千多年前苏格拉底站在广场,不是向听众演讲,而是向听众提出一个又一个大家很熟悉并且似乎很浅显的问题,使大家一下子发现原来认识的谬误或漏洞。理性思维可以解决人的思绪混乱,避免认识上的许多误区和陷阱。我反复告诫儿子,Bob先生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人,你应该把Bob先生看作是你的导师,而不是老板。我十分庆幸我儿子找到一位充满知识和智慧的导师。我知道,在年青人成长的过程中,最重要最关键的就是找到一位好的导师。
事实上,仅仅在增强“理性思维”这一点上,我自己这几年也受益匪浅。在很多场合,我不断地暗暗提醒自己,要注意提问题,提一些关键的要害的问题,从而避免像过去那样傻乎乎的听别人“讲故事”,掉进别人设下的陷阱。这对一个习惯冲动办企业的企业领导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Bob先生心细如发。大凡是领袖级的人物,其观察问题和思考问题都比一般人细腻得多,这是我多年的体会。从决定赴以色列考察,到真正飞往以色列,前后三个月,Bob先生经常来电,商讨考察的公司名单、地点、联系人,甚至选择的导游翻译应该具备多少种语言,也反复商量好几次。临出发前两天,他还来电告诉我们,不用带西装,最多带一件休闲服,加上T恤、衬衣就可以了。他还告诉我们,他将提前一天到,并且到机场接机。我曾极力反对他来接机,但反对无效。
到以色列第二天早上,考察前,他让导游过来碰头,明确每个人最简单的称呼,让每个人都选用自己的名,不要姓名一起称呼。他的名字叫罗伯特,他告诉大家简称Bob,大家称呼他Bob就行了。这让在中国“官本位”环境中生活了几十年的我开始很不习惯。要知道中国一个只有两三个人的小卖部店主,如果你不在他姓氏后加上“总经理”的头衔,他也会有莫大的委屈和失落感。
(以色列街头)
考察期间,Bob先生在奶牛场、饲料场、果园、蔬菜种植园、水果加工厂、水果保鲜加工厂、酒厂、牛奶厂,都捧着小本本,戴着眼镜认真地记录,对一些细节问得很细,如一头母牛每天消费多少公斤的饲料、每公斤饲料的价格、奶牛每年的产奶量,以及产奶期和无奶期的时间,投资与回报收益的比例,他都一一记录下来。记得我们在法海附近一家以色列最大的奶牛场,Bob先生询问奶牛场负责人一些数据,对方在回答时忽然眨了一下眼,笑着说:“这确实是个很好的问题,我们以前确实没有注意到。”他的窘笑逗得我们都笑了起来。我感到Bob先生的笑与那位奶牛场负责人的笑,是一种心灵相通的笑,也许是因为我知道这两人职业、身份、地位,也许是我中国生活的经历,我感到这是生活中真正的欢乐。
Bob先生感情细腻,洞察力特别强。在以色列最后一天中午,在特拉维夫市小集市,我看到一个水果摊主把火红的石榴切开两爿,然后放进一台榨机。这台小榨机内膛呈塔状,有不少的小孔,方便汁液流出。我觉得设计挺不错,用相机拍下来。旁边的Bob先生马上过来掏出以色列货币买了一杯石榴汁,分了半杯给我儿子;他自己喝了几次,才把手中半杯的石榴汁喝完。这种注重他人情感的情形,我至今历历在目。在这件事上,我还犯了一个小错误:当时Bob先生端起半杯石榴汁时,问我喝不喝,按照东方人的客套,我礼貌地表示不喝。我看到Bob先生站在农贸市场路边的水果摊边,几次才把这半杯石榴汁喝下去,我为自己的错误深深地自责,同时感到,在对人、体会别人的情感,包括对金钱的认识和理解方面,我们还停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