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述之五:夜半惊惶惧“玉人”
我们住在县城的一家宾馆。父亲自己住一个房间,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因为口渴,他想起身烧开水,那个热水壶的盖子却怎么也掀不起来,他生怕弄坏了,不敢硬掰,因为旁边一本《服务须知》注明:若有损坏要赔钱若干。
父亲在房间里犹豫着,寻思要不要开门下楼去买水。这时候门缝里忽然塞进来几张卡片,他捡起一看,全是些年轻女人照片,有的还写着“学生妹”字样,每张卡片都有粗黑醒目的手机号码。他担心外头有人埋伏着,等他一开门,就会有女人冲进来,然后“贼喊捉贼”。
第二天在我们回村的路上,父亲讲述事情的经过时,大家都不以为然地觉得好笑。父亲说,这怎么不可能!网上就有这种陷阱的新闻。我倒觉得父亲的顾虑并非多余。我当记者时到某市采访,大白天在宾馆刚入住不到10分钟,就有人急促地砰砰敲门,我拉开一道缝,一位抹着浓妆的小姐声称要上个厕所。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告诉她“走廊尽头有公厕”,随之激灵一下,恍然大悟。我没有想到,操皮肉生意居然也这么火急火燎,而且为了进客人房间,编这么拙劣的借口。
我早上醒来也看到门后的地板上丢有同样的卡片。还在两个月前,我到平南相邻的某市出差,晚上也收获了一摞这样的卡片,一位服务员说,当地服务业最发达的就是洗脚和按摩。色情行业在县城和乡镇明显比城市更为“逢勃兴旺”。与过去流行直接打骚扰电话相比,这样派发卡片的推销方式显得“文明”了许多,这个古老的“行业”似乎比某些保险、理财公司更懂得“客户心理”。
我十分理解父亲对招嫖卡片如临大敌的心理,虽然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但毕竟“时代不同”了,各种骗术和陷阱像魔术一样花样翻新,就像侯德健的歌里唱的,“不是我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快”。我曾听说过“如假包换”的一件事:若干年前,有一群老干部到某个边境城市考察,夜里大家都被一拨一拨的敲门弄得睡不着觉,第二天领队忘不迭地向他们道歉。而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感慨,就像《老炮儿》里的“六爷”明白他们熟悉的那个时代已经PASS。
我不喜欢对一些社会现象进行道德的谴责,我觉得那是一件特别轻松的事情,特别是那些具有普遍性的现象。当然,这并不等于我认可或宽容这样的现象,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许多现象都是多因之果,而且一些现象只是“看上去一样”,就像灶马、海马、河马和白马都叫“马”,但有的是虫,有的是兽,有的是牲口。许多现象就像锈死的锁头,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氧化所致,但偏偏有人总以为有了一把钥匙就能把它打开。对于负面的现象只有愤怒是不够的。一种现象就是一个问题,解决问题永远不可能靠道德谴责,而要依靠法律等规则的建立和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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