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百花苑第五届全国文学大奖赛491 路上一道辙 | 唐盛明

作者简

路上一道辙

唐盛明

古人云：“前面有车，后面有辙。”车辙，是车辆在路面上行驶后留下的车轮压痕。过去，人类广泛应用马车，在泥土路上走，由于土路较软，车子过后路面就有压痕，雨后的路面压痕则更深。自古至今，随着车和路面的不断变化，辙的大小、深浅也不同，往往打上历史与时代的烙印。

曾一路走来，我见过多种多样的车和车辙，从板车、自行车、拖拉机，到摩托车、电动车、汽车等，每一种车，每一道辙，关乎时代变迁或自我人生经历，其印象十分深刻，至今难忘。

我从小生活在上茹冲，离老县城有三公里远，进出的路有两条，即牛角凼和茅老冲，皆为斜坡土路，这里的父老们肩挑背扛，哪里见过马车或汽车的影子？打我记事的时候，从擦县城而过的322国道修了一条土马路直通物资仓库，由上茹冲走下斜坡，穿过田埂，才能接上那条土马路。其实我经常跟大人上街卖蔬菜、挑垃圾，几乎没有遇见汽车经过，偶尔见到有人拉板车，那时的板车也属于县运输公司管，看拉板车的工人低着头，躬着腰，赤着脚，拉着一车车沉重的化肥，板车过后留下一道深深的辙印。

后来我到大村甸区中学读高中，县城距丁家岭有十余公里，当时虽修筑了一条砂土公路，可是没有开通班车，学校仅有一台手扶拖拉机，时不时去县城买腌菜。我呢，每周返校都走那条公路，有时还与同学抬腌菜坛子，走累了想搭个手扶拖拉机都不能。一次去学校的途中遇雨，见有一辆大型拖拉机从身边驶过，我和另一位同学拼命招手也不停，硬心追上后，跳着用双手抓住车厢，身子却吊在车外，谁知被拖拉机司机发现了，便越发加速开快，两人同时被甩下来，滚落在拖拉机车轮压过的辙坑里，弄了个满身泥巴。

骑自行车，那时也好生羡慕。可我真正与自行车接触，是在高中毕业由大队招为民办教师时，看见县城大街小巷都有骑自行车的，什么永久、飞鸽满街飞，可我当时买不起自行车，于是便向住在城里的老表借车学。1978年仲春，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要去大村甸区公所办理户口和粮食迁移手续，依然借了老表那辆旧自行车，上陡下坡，一口气竟然踩了十几公里，路上遭遇雷雨，浑身溅满泥水，而留在车轮下的辙痕在向后延伸，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直到我大学毕业回到县城中学任教和结婚生子后，才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并在车身三角架上夹绑一个小座椅，车前护着儿子，车后带上妻子，在家里与学校之间的泥土路上骑行，来来回回，不知留下了多少道细辙。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由县城中学直接调到市教育局电教馆工作，再往后改行从事民族工作，这就有了下到各县区及乡镇调研的可能。那时候稍为偏僻的乡镇包括少数民族乡交通条件极差，下乡只能开高底盘的越野车，或者最多将车开到乡政府再爬山进村。记得某个春夏交替时节，我跟县里的同志开着一辆双排座的车，循着山区土路来到一所民族乡村小，午后返程时恰好遇上大雷雨，局部路段被山洪冲击出现了塌方，车子前轮刚驶过，后轮就陷入了泥坑里，尽管轰轰轰地发动了多次，可后轮还是爬不出那个辙坑，且越陷越深。大山里前不见村，后不着店，没有任何通讯联络，最后村小校长只好徒步赶到乡里，打电话叫县里派了一辆越野车，把陷在泥坑的车子拉了上来，等返回县城已是半夜过后。像这样在乡下阻车、推车，那个年代还不止一两次呢！

时代的发展与进步犹如车轮，无论快慢，毕竟是前行的。时间到了这个世纪初期，党和各级政府加大了重视与支持的力度，作为基础设施的交通条件也逐步得到了改善，尤其是“村村通”等重大民生工程的实施，那些偏远乡镇和民族乡的每个村都修通了水泥公路。之后这些年，我多次乘车去民族乡村，皆一路顺畅。而今，开车外出或下乡，再也不是过去的模样，车子轻便，道路完好，水泥路上几乎见不到明显的辙痕。

前些年继父去世，我为了照顾年事已高的母亲，便携带妻子和小女儿回老家县城居住。妻子因为开店和接送上学的小女儿，我先是为她买了一台电动车，用起来比较方便，到近年索性买了一辆国产小车，自己开着在城内跑，更加快捷。再说老家上茹冲，过去算是处在山窝窝里，连板车拉不上，自行车也骑不上，可随着县城区域的扩展和街区道路的延伸，小院子前交叉着拉通了金盆路和复兴路，伯伯们家里买起了摩托车和农用车跑运输，不再担心陷入泥坑里。嗬，小院子这两年竟临街修建了一座座楼房，堂兄弟家也陆续买回了几台小车，生活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呢。

是啊，原来的车辙虽然由深变浅，甚至全无。但这些亘古以来或蜿蜒曲折、或深浅不一的辙痕，也许将永远留在人们的心目中，不会消逝。

作者简介

唐盛明，湖南祁阳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省散文学会、省音乐文学学会会员、省诗词协会理事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闲暇间，喜寄情山水，涂鸦文字，于各类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数百篇（首），多次获全国性奖项，作品亦入选多种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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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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