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特辑》-过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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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国英  本期编辑:张改玲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初一初二满街走。
一年又一年时光流转,年,就像失手滚下坡的铁环,你越想抓住,它滚得越快。听到这首腊八歌,就好像穿越回了童年,在一瞬间,心门的锁轰然洞开,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小精灵,就按捺不住的蹿跳出来……
天很冷很冷,房檐下挂着冰凌,从门脑上伸出来的锈迹斑斑的烟囱若无其事地吐着白烟。刚进腊月没几天,左邻右舍就开始为过年的事儿默默盘算起来。午后,趁着还没西斜的太阳,西窑的二舅爷,眯着眼睛,蹲在窑门口吧嗒着旱烟,常年放牛,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一道道抹不平的皱纹,粗看细看,都跟罗中立油画中的《父亲》一模一样。
门楼下,大门过道东边住的是付大伯家,我家在过道西,我们两家的门原来是朝北开在高高的四合院里面的,属于南屋。为了向阳,后来才改成门朝南,成了堂屋方向。付大伯夫妻有三儿三女,上有八十多岁的付老爹,他家是整个院子里最困难的一户,一年四季,米汤野菜,细粮几乎没有。付老爹开始还一直出去捡破烂儿,后来走不动了,就经常在过道里的稻草堆上或爬或躺,一身灰土,宽大的破棉袄袖口都破了,藏着不少虱子。常年累月,付大伯除了扛起锄头牵驴下地,就是铡草喂驴。他家的驴棚,和我家的饭棚背对背,隔着薄薄一层土墙,那驴整日在驴圈里踢腾的声音清晰可闻。
父亲在粮站工作,每到年关,左邻右舍就托父亲买细粮。那时候,细粮是供应的,老百姓粮票不够,不好买。父亲找人帮忙,抬回来两袋白面,一麻包大米,先堆在付大伯家窗外的石桌上,再回屋里摘下秤杆,趁里外院的人都在,三十斤二十斤的过秤,给几户邻居分一分。一时拿不出钱来买米面的,父亲只好先给他们垫上,零零碎碎的,小账本上也记了不少流水账。
出了四合院往东头走百十米,有一台旧石碾,一年四季不闲着。每年刚进腊月,那一片的几十户人家就在排队等着推碾子了。谁家麻利早办,谁家就排在前面,一家接一家的,往往要排到二十八九。年关了,父亲一直在粮站仓库里忙着,家里没劳力,只能等。天越来越冷,轮到我家推碾子,不巧遇上了飘雪的天气,祖母就在楦上支起一把大大的油纸伞,她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拉着家常,一边筛着刚刚碾下来的玉米面。父亲埋着头,推着轱辘转了一圈又一圈,母亲手拿一把小笤帚在一旁帮忙。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在周围玩耍,还总是喜欢跑到山坡跟前,在那棵核桃树下面的猪圈或羊圈里玩捉迷藏。
该蒸馒头了。头天晚上,父亲就先用土砖在我家的小院子中央砌好炉灶,支开了大锅。母亲找一块干酵母在碗里泡开,发上面,再煮一锅蜜豆。第二天天色不明,房檐下的灯泡亮了,父亲第一个起来去院子里生火。电动鼓风机“嗡嗡翁”地响起来,代替了原来那个手拉风箱“呼踏呼踏”的声音。炉灶里的碳火被点燃,火势渐旺,火光映得院子亮了。不一会儿,祖母和母亲也起来了,这大概是她俩一年里最忙的一天。她们先把几盆面和好,紧接着是揉面,捏团子,等蒸完团子才是蒸馒头。头晚上煮好的蜜豆在铁锅里已经冷却,放进小半包糖精,拿擀面杖捣烂,拌匀,包进团子里,一圈圈整齐地预备到簸箕里,案板上,只等锅里水沸腾了,父亲在院子里喊一声:“能上锅了!”
这时候,母亲把几块用来做笼布的白粗布在水盆里浸湿,捞出来拧一拧,一块块铺到笼锅的篦子上,再把捏好的团子端出来上锅。那个铁笼锅有三层,玉米面团子一层层摆好盖上锅,父亲加足了火力,鼓风机更响了,火苗蹿得老高,火星四射。几十分钟后,听不见鼓风机响了。只见父亲两手把锅盖一端,白腾腾的热气在小院子里顷刻间弥漫开来,待蒸汽微微散去,父亲把熟了的团子一笼笼端进堂屋。这时候,饿了的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碗,两根筷子一扎,送到嘴边咬一大口,黄澄澄的团子柔软而细腻,豆沙甜丝丝,真是那时候绝好的美味。可是现在,胃顶不住了,偶尔吃一次,还胃胀压食,就不敢多吃了。
蒸出来的团子,馒头,在屋子里晾置一夜,第二天,母亲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分放进两个洗干净的缸里,盖好,蒙上,存放于屋外的饭棚下。团子留着自己吃,开花的白馒头,留着走亲戚用,那时候,都是这样。我们家姑舅多,祖母和父母两辈人加起来,有很多侄儿男女,走亲戚一直能走到正月十几。
等到屋内打扫收拾一番,墙壁重新糊裱,新挂历,新年画,晒过的被褥铺上干净的床单,屋子里显得清爽松宽了许多。这时候,父亲就在堂屋西边的小厨房里忙乎起来,先洗一箩筐刚从地窖里拾起来的萝卜土豆,再洗海带,切肉,炒肉,一忙又是半天。买来的白豆腐一块块浸泡在桶里,先拿出一部分油炸。面包片一样的白豆腐,投入油锅里,色泽由浅黄渐渐变成金黄。等火候到了,父亲用漏勺把炸好的捞出来,控控油,搁进盆里。炸好的豆腐片,外焦里嫩,刚出锅烫嘴,轻轻咬一小口,满嘴生香,油而不腻。
我六七岁的时候,祖父和他的哥哥相继去世了。到了除夕那天,我们先跟着父亲去上坟。上坟回来,父亲扫了院子,就开始贴对联,从大门,到炕头,灶台,鸡窝,都有份儿。父亲读书不多,但是毛笔字相当的好,龙飞凤舞,刚柔并济,我至今没有练好毛笔字,真是惭愧。饺子一年难得吃一回,等除夕晚上,猪肉大葱白萝卜馅的饺子吃过了,母亲收拾了锅碗,还要在灯下给我们的新衣服钉一会儿纽扣。母亲学过几天裁缝,针线活很不错,但是又细又慢,我记得她经常是熬夜做针线。
大年初一早上,突然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姊妹几个麻利地穿上新衣服跑到院子里烤年火。年火已经熊熊燃起,带油的柏树枝在火堆里哔啵作响,火光照亮了父亲慈祥的堆满笑意的面庞。我们跑到祖母住的屋子里,先喊一声“奶奶,过年好!给您拜年啦!”我们朝着祖母,跪地叩头。个子瘦高裹着小脚的祖母离开床沿,拄着拐杖慢慢走到躺柜跟前,掀开躺柜,从里面端出糖果零食,再从上锁的紫色木箱里摸出准备好的压岁钱。我们领了新钱,喜出望外,在院子外面的场院上,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喊:“过年啦!过年啦!”
新的一年,充满幸福滋味,充满美好憧憬的一年,开始啦!
主编寄语:
斟一杯花茶,细细品听,沐一轮明月,静静欣赏。让那隐藏在声音背后的浪漫心情和鲜为人知的心悸感动在娓娓动听的声音中绽放。愿沉睡的文字乘着飞翔的翅膀,在纷繁的红尘中陪您度过一段诗意时光。
欢迎您走进《印象水乡》,聆听花语,笔墨留香,传递美音。您的关注和传播是我们最温暖的期待和动力!
作者简介

【作者】张国英  就职于平顺县青羊小学

把生命释放于大地长天、远山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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