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门留香
荀门留香
——毛世来口述《我的艺术生涯》节选
“四大名旦”之一的荀慧生先生是我国杰出的京剧表演艺术家,他是京剧“荀派”花旦艺术的创始人。荀先生在京剧旦角表演艺术上独树一帜,蜚声艺坛。他的舞台表演熔青衣、花旦、闺门旦、刀马旦表演于一炉,根据剧情发展和人物性格的需要,吸收小生、武小生及其他行当的表演技巧,甚至将外国舞蹈步法融于其中。他根据自己的天赋条件,在唱腔、身段、服装、化妆等方面进行大胆的革新。他表演人物非常注意刻划心理状态,重视角色的动作,提倡旦角动作要美、媚、脆。他强调旦角每个动作都要给人以美感,要求演员把女性的妩媚闪现于喜、怒、哀、乐、言谈举止之中,同时身段动作变化多姿,尤其讲究眼神的运用,角色一举一动、一指一看都要节奏鲜明,使观众醒目,演员一出场就光彩照人,满台生辉。所以他的表演感情细腻,活泼多姿、文武兼备,唱做俱佳。
四小名旦毛世来、许翰英与荀慧生先生合影
荀先生的唱腔素以柔媚婉约著称,他有不少精彩的唱段,成为荀派弟子的必修课目。他的唱腔委婉动听,俏丽多姿,声情并茂,感人至深。他敢于标新立异,创造新腔;广采博收,吸取其他剧种唱腔的长处,设计新腔。如《红娘》中那段“反四平调”脍炙人口。他善于使用上滑下滑的装饰音,听来俏丽、轻盈、谐趣,具有特殊的韵味。他的念白有独特的风格,柔和圆润,富于韵律美。他不照搬传统的韵白和京白,从人物的感情感出发,富含人物的思想感情,充分显示出人物的内心世界,轻重缓急,恰到好处,流利感人,又声声入耳。既具有音乐美,又具有生活美。
四十多年以前,荀先生收我为入室弟子,回想起跟随荀先生学戏的那段日子,难忘的情景历历在目。
1942年12月01日《新北京》毛世来与荀慧生师父合演《棋盘山》广告
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的时候,我们“和平社”常在北平、天津、上海的一些戏院作流动演出,营业还算好。荀慧生先生有一位叫鄂吕弓的朋友,是个行家,久居上海。我们在上海演出的时候,他常常去看我的戏。鄂先生认为我的唱、念、做、舞都有几分“荀派”的特色,于是就给荀先生写了一封信,推荐我拜他为师。我们社里的何佩华、陈喜兴、朱斌仙和郎富润(荀先生琴师)都是荀先生的老搭档,他们也主动为我引荐,,说了不少好话。这样,拜师的事就算成了。
1939年8月8日,在北平的“丰泽园”饭庄,我正式拜荀慧生先生为师。行过拜师礼,我们还合影留念。当时不少报刊杂志都刊登了我拜荀先生的照片。按旧社会拜师的礼节,弟子给先生磕了头,先生就要拿出见面礼的。拜师那天,荀先生当场就拿出《红娘》、《红楼二尤》、《香罗带》和《勘玉钏》四个剧本,作为见面礼。从此,我就跟荀先生学起戏来。
师父是为热心肠的人,他教徒弟十分地耐心细致,严格要求。那时候,荀师家住在椿树三条,我几乎天天去他家里,听先生说戏。我在长安大戏院公演《红娘》的时候,荀先生亲自来观看,散戏后又仔细为我说了一遍,肯定好的方面,再帮我分析不足之处。他常说:“演戏是演人物,就拿红娘来说吧,一招一式都不能离开她天真活泼的性格。同时还要媚,但不能过火,要注意恰如其分。”师父还嘱咐我:“在舞台上表演,演的是人物的性格,表演时要活用程式。比如,旦角演员在台上运用眼神,一颦一笑,包括兰花指的运用,都不能千篇一律。”
最令我难忘的是荀先生和我在三庆戏院合作演出《棋盘山》,荀先生演窦仙童,把主角薛金莲让给了我。我真是感动,在荀先生的教导下,我慢慢得掌握了荀派艺术的精华。
1946年08月07日《华北日报》毛世来与荀慧生师父合演《棋盘山》演出广告
我与荀师父的师生关系很密切,解放后我们都很忙,但是也经常来往。1958年我奉命远调吉林长春,师父还特意为我送行。很不幸,荀先生也没能躲得过文化界的那场巨大的灾难,1968年被迫害致死。我自1958年到东北工作以后,也一直未能与先生再见面。1979年,我落实政策回到长春,本打算回北京为先生扫墓,看望先生的家属,但不巧五月间我突发脑血栓症导致半身不遂,需要入院治疗,未能如愿以偿。当昔日的友人聚集在一起为荀先生开追悼会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里不能动身。直到现在,我还未没能前往北京吊唁师父而遗憾。今天追怀恩师的教诲,真是感慨万千,我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荀派”艺术之花会开得更加绚丽夺目,万世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