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大赛作品】晨耕：乡愁的村庄 谁的故乡
题字：周明，《人民文学》常务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创联部常务副主任，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编审。
乡愁的村庄 谁的故乡（散文诗）
陕西/晨耕
秋 雨
往北，再往北，就是我渭北高原的家乡。
一场雨，一场近一月的连阴雨，不仅淋湿了我的家乡，而且浇透了我眼窝的泪水。
雨夹带着朔风的速度，飘向我梦中的家园。
把积攒了四季的愿望，穿过渭北百里页梁的槐林，携带着槐花蜂蜜的味道，捎给渭河沿岸的村庄。
落在千家万户的窗台。
一场庞大的秋雨，虽然拉长了季节，但永远不会缩短我们念想的距离。
我就是折根柳枝，也会给她春的信息。
看她在窑洞前对镜梳妆的倩影。
秋雨里已经没有了蝉声，但催开野菊花的骨朵，却把我的窗棂叫醒，独饮寒秋，把一腔的泪水，望穿五峰山的隔障，直到泪眼模糊不清。
苹果的叶子发黄，浅红，但终究把我们的念想染红。
树梢间透出的太阳，摇曳着，摆动着，想说点啥呢?
窑洞前的屋面上，有一个危险鸟巢，沙沙作响的时候，我就知道，鸟儿和我一同跌倒在母亲的怀里。
躺在母亲的怀里，就想到麦浪滔天的阵势、谷子的欢笑、高粱的脸庞、玉米的眉毛、小米的羞涩、荞麦的害羞、苹果的红晕、柿子的缱绻……
于是，在秋色的家园里，意味深长。
想湛蓝的天空，云淡风轻。
大雁，依旧排着队向南，向南。
翻山越岭，留下好多思念——在我的村庄。
雨中的野菊花在塄坎上、在沟畔里、在坡地上……散发的香气，弥漫整个村庄和院落。
没有人知道，这修炼熬透的香气，回荡在千年的唐诗宋词里，还在发酵。
雨雾弥漫，烟波浩渺。
秋雨，从心上流过……
玉米地
我家的窑背后面，有一片茂密的玉米地。
一沟沟犁开地，一颗颗下种子，一粒粒再剥下，这就是玉米。
土壤和我们的心一样，在始终澎湃着，为你而生。
从夏初到秋天，我们的心也始终和你同呼吸，茁壮而成长，直到你露出牙齿，就一直在守候。
直到架子车轮子流着滚烫的汗水，把你拉进院落的时候，
你就是家的山，你就是家的福，你就是家的欢乐和歌唱。
虽然衣服破了，浑身湿透了，家里显耀的位置你占了，但你金黄的皮肤，耀眼的遮住了饱含泪水的眼睛，和我们紧紧相依。
于是，院落里有了笑声，有了嬉闹，有了秦腔，有了包谷糁的香气和呼吸。
于是，我们在火红的柿子架下，有了团圆，有了喜悦，有了和谐，有了一次次饥荒年代的回忆。
于是，我们期待的暖阳就在你的地里，吸吮和满足在你回到家园的温馨里……
站在村口
自始至终，只要有家的任何消息，我都能不假思索，义无反顾地回到家乡。其实就是泥土的吸引和召唤，因为只有泥土的味道，才能使我不顾一切。
回到家里，才能使我躺在家的土炕上，可以伸展游子的躯体，自由地伸胳膊蹬腿。
回到家里，才能使一个儿子潸然泪下，无所顾忌地大哭一场。
站在村口，望着那棵茂密的老槐树，再看一眼树下的石碾子，我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石碾子的缝隙处，流在了东沟的河流里……
不知道，老槐树说了什么，只听见她的叶子在窃窃私语，仿佛在说着过去的事情，哽咽在喉。
孤独的煤油灯，在多少个青春期的梦想里熏黑了多少个夜晚的鼻孔和睁大的眼睛……
坐在院落里的核桃树下，仰望眨巴着眼睛的星星，看着父亲的一灭一明的烟火，我的梦在哪里？
椎骨的刺痛和无声的眼泪，曾掩盖了整个村庄的呐喊或哭声么？
站在村口，田地里的打碗碗花纠缠在一起，互相咬着耳朵在倾诉着干旱的辛酸，我分明看见她们在流着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站在村口，我听见渐远渐近的令人心动的秦腔声韵，在黄灿灿的野菊花里声情并茂，栩栩如生。
谷穗的头颅笑着低下了。
笑了，就金黄了一地的灿烂！
窑洞上空的炊烟
远远的，就看见窑洞上空的炊烟向你招手。带着五谷的芳香，飘荡在村庄的上空。
飘荡着，摇曳着，时而直上云霄，时而扭动着风的神态，在我急促的脚步声里，温暖饥渴的愿望。
童年的影子，随风如梦，拥抱不住的乡愁，总有熟悉的味道。
烟熏火燎的窑洞，裂着指缝宽的痕迹，从幼小的瞳孔直到沧桑的目光，却依然没有坍塌。
纠缠不清的心事，牵念着磕磕绊绊的日子，村庄无语。
院落摇晃的树枝，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头顶的炊烟。
村庄湛蓝的天空，在袅袅的炊烟中，雁阵不慌不忙地向南方的家乡奔去。
抬头凝望，心头的思绪，在后来深情的遥望中，依旧带不走岁月的影子。
核桃树下的故事，虽然覆盖着日子的光阴，低头寻找，却发现一地的粮食。依然在喂养着我们。
像雪花覆盖母亲的头发一样，始终牵挂着我的思念。而父亲土层样的脸庞和稀疏的牙齿，就像窑洞的门窗，望一眼，心便会锥心的生疼。
土炕上，温暖的童谣，仿佛一直牵着炊烟的掌心，在村庄的上空歌唱。
于是，庄稼在你的歌声里保持着最美的姿势。
于是，村庄在收获的季节闻着你的芳香，看飞过头顶的鸟儿，看飞舞在田间的蝴蝶……
于是，我们填满黄土的心，就始终以庄稼的姿势，望着生命中的炊烟。
2017年10月原创于古都咸阳
作者简介：晨耕，原名严松柏。男，一九六四年生，陕西省永寿县人。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贸区大秦文学院副院长、《大秦文学》副主编，咸阳文学院签约作家，陕西省第八届职工自学成才奖获得者。1985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迄今已在全国各类报刊杂志和数十家网络平台发表文学作品数千篇（首），出版散文诗集《晨耕散文诗选》《绿韵》等，并被数十家大专院校、图书馆和“陕西作家文库”收藏。其中数十篇诗文被收入多种文集版本并荣获全国“青年文学家”等荣誉奖项，散文诗集《遥远的歌谣》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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