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妈妈都得了抑郁症
莹莹的妈妈是一名重度抑郁障碍患者,每次发病的时候都会整天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出屋,也不与人接触,整日唉声叹气,家里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一些妄想,觉得有人要害自己和莹莹,所以甚至常常阻止莹莹上学。
一年前莹莹和爸爸终于下定决心陪伴妈妈来医院住院治疗,妈妈被诊断为伴有精神病性症状的重度抑郁发作,经过长时间的治疗,终于恢复了正常,回到了家里,坚持服药,正常的生活。
就在妈妈回家后的不长时间,莹莹主动联系到了医生,对医生说“医生,我好像也和妈妈一样病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经过详细的问诊,医生还是确定了莹莹的猜测,这个16岁的小姑娘真的病了,和她妈妈一样得了抑郁障碍。
在抑郁障碍的家庭中,我们往往会发现明显的代际遗传。简单说父母一代中存在抑郁障碍患者的,他们的下一代人遗传基因中也会有抑郁的易感基因,也许不会一定发病,但却足以令儿女们更容易发病。一般来说,一级亲属中有抑郁障碍患者,后代罹患抑郁障碍的概率会高出一般人群2~4倍。且遗传因素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加,女孩抑郁比男孩更受遗传影响。
抛开来自妈妈的遗传影响不说,实际上因为妈妈常年患病,虽然没有成年,但莹莹一直承担着照顾妈妈的重任,小姑娘又不能容忍自己的学习成绩被落下,所以实际上付出了远远比同学们多的多的努力,承担了远远比同龄人多的多的压力。而这种来自生活环境中的压力,恰恰成为了抑郁发作的诱发因素。简单的说具备遗传易感素质的莹莹,在原生家庭的“特殊环境”的诱发下发病。
一个正常的家庭应该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样的功能?我们可以从“麦克马斯特的家庭模型”中得到答案:
解决问题的能力——家庭解决问题的能力,以维持有效的家庭功能。
沟通——家庭内部的信息交流。
角色——家庭成员履行家庭职能(例如,家务、育儿责任、财务)的重复行为模式。
情感反应——家庭成员是否能够对每个成员在情感生活中体验到的全方位感受做出反应,以及所体验到的情绪是否与刺激或情境一致或适当。
情感参与——家庭对个别家庭成员的活动表现出兴趣和重视的程度。
行为控制——家庭就与身体危险情况、心理生物学需求和驱动力以及家庭成员与家庭外的人之间的社会行为相关的可接受行为制定规则的方式。
实际上莹莹的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工作,而且爸爸的工作常常需要长时间待在外地,所以,为了全家的生计,平日里照顾妈妈的只有莹莹,而照顾莹莹的并没有人。
医生还是给莹莹开了抑郁药物,因为小姑娘的认知功能受损程度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校园生活。同时莹莹的爸爸也被医生叫到了医院,通过医生的沟通,爸爸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推掉了所有工作,在家里陪伴母女俩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间。后来莹莹恢复的很好,克服了种种困难,考入了当然的一所重点高中,一切对于这个家庭都是充满希望的。
可就在一周前,莹莹找到了医生,告诉医生:妈妈的病又复发了。而且因为妈妈的病情,她的情绪也出现明显的波动。
为什么妈妈的情况总是会第一时间影响到莹莹的病情呢?这里还是要提到“环境因素”。很多时候,在一个家庭里存在一名抑郁障碍患者,尤其是伴有精神病性症状的重度抑郁障碍患者,确实不是一件能够开心的事情。父亲在外地,母女俩在家里相依为命,而发病后的妈妈始终处于一种紧张、恐惧的状态之下,觉得有人要对自己和女儿不利,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甚至在我看到她的时候,都可以用肉眼判断出她的营养不良。而将妈妈视为一切的莹莹同样茶饭不思,同样夜不能寐,同样消极悲观,同样无助无望。
小姑娘提到妈妈这次发病是因为物业很晚的时候来催收物业费,而母女俩身边也没有准备交物业费的钱。但小姑娘仍然坚持认为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妈妈,才致使妈妈的疾病再次出现了复发,如果爸爸不在家,自己能照顾好妈妈,不让妈妈感受到一点压力,妈妈一定不会复发的。
实际上这是小姑娘在悲观失望的基础上,产生的自罪自责,将妈妈疾病复发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其实自罪自责、自我评价过低也是典型的抑郁障碍附加症状,普遍存在于抑郁障碍患者身上,而且恰恰是像莹莹这样的青少年抑郁障碍患者们抑郁症状加重,或者说导致小患者们不想上学的常见原因。当然,有些时候他们可能不会表现为典型的自责或是自卑,而是会表现出:
对成就的过度自我批评;
难以识别积极的自我属性;
对自己几个方面的强烈不满;
强迫性地谎报成功或技能以增强自尊;
嫉妒或专注于他人的成功。
莹莹的家庭环境确实存在问题,但母女俩同样相互关心,彼此依靠。妈妈发病后再次不吃不喝,拒绝服药,拒绝来院。莹莹还是以自己相要挟才逼迫妈妈配合来医院住院治疗的。妈妈最初来院的时候还是拒绝治疗,医生提到了住院期间正好帮莹莹也调整一下治疗用药,妈妈才同意服药,同意吃饭,同意接受治疗的。
可莹莹还是觉得无法继续胜任原本的校园学习任务,怎么也不同意去上学了。这一点可能在很多青少年抑郁障碍的小患者身上都出现过,也是大多数家长朋友们最头疼的事情。为什么孩子们发病后会不愿去学校呢?真的是家长们以为的厌学吗?绝对不是!
大家知道抑郁障碍会给患者带来一些负面的变化,而与学习生活密切相关的,就是同学们的认知功能受损情况。我们说的认知功能一般包括:
注意力;
专注力;
认知灵活性(概念或设置转移);
执行功能(例如,计划、解决问题、推理和冲动);
信息处理(精神运动)速度;
记忆力;
语言流畅性(在规定的时间内(通常为一分钟)从一个类别中列出尽可能多的单词 [例如,动物或水果]);
社会认知(通常称为“心理理论”;根据面部表情、手势和肢体语言等语言和非语言交流推断他人的思想、意图或情绪的能力)。
所以,一名同学,记忆力受损,注意力受损,专注力受损,复杂信息的处理能力受损,语言表达能力也受损,又怎么去完成正常的学习生活呢?同样,无法面对自己负面变化的同学,当然会不自信,会自卑,会想要逃离校园。
那么罹患抑郁障碍的小患者们到底应不应该在抑郁发作后坚持校园学习生活呢?我的观点是如果感到上学有些辛苦,但尚在可以坚持的范围内,最好还是坚持校园学习生活的,因为在校园学习生活中本身对小患者的抑郁症状也是有帮助的。
学校氛围对青少年抑郁的保护性作用主要有两条途径:第一条是通过直接作用,第二条是通过自我控制的部分中介作用来实现。
第一条直接作用其实很好理解,校园文化背景中,有老师,有同学。而我们往往可以从老师和同学们之中得到必要的人际支持,同样的学业成就的获得也可以帮助同学们恢复自信,减少消极悲观或者自杀的意念,降低抑郁的全面风险。
第二条自我控制也不难理解。很多青少年抑郁障碍的家长都会发现,只要不是抑郁很严重,孩子在学校还能基本控制自身,集中精力去完成学习任务。而到了家里,这种自我控制往往会荡然无存。其实这一点在很多研究中早就得到过证实,学校氛围可以通过青少年自我控制的部分中介作用来影响青少年抑郁,这个结果本身就符合“情境-过程-结果模型”。
其实,可能说自律大家听着更容易。自律的人一定更努力,更积极的去应对可能出现的问题,也更主动的去解决当前的困难。而小患者们在学校一定更自律,在家就不太可能那么自律,二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我的建议,如果一名青少年抑郁障碍小患者在学校不是感到极易疲劳,精力不足,不是认知功能损害已经无法维持日常学习。那么在学校坚持学习生活是获益的。反之,如果小患者觉得无法坚持正常学习生活,或者需要付出巨大努力去维持正常学习生活,那么继续坚持学业,对于孩子来说是一种不必要的伤害。
像莹莹这样的青少年抑郁患者其实并不少见,因为各种影响因素,她们罹患了抑郁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们可以尽量给孩子们提供适合养病的环境,老师和学校也可以给孩子们提供人际支持,医生也会给孩子们提供必要的心理、或药物干预手段。只有这样,孩子们才能更好的回归学校,远离抑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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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石:齐齐哈尔市精神卫生中心 主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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