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趣事——摸爬蚱猴
俗谚说:“打完场,垛完垛,爬蚱猴出来一大撂。”忙完地里的活儿没多久,头伏就到了,开始有蝉在树上嘶鸣。不用问,是到了摸爬蚱猴的季节,时间大约持续五十来天。
乡下这个时候,男女老少齐“上阵”。人们充满喜悦和期待,做好摸爬蚱猴的各项准备:手电筒换上大号新电池,矿灯充足了电,翻出塑料桶、小铁桶,甚至连腌爬蚱猴的盆盆罐罐都洗刷干净了。
正值暑假,孩子们的兴致最高,胯下骑着长竿,在“驾-驾”声中,呼朋唤友去了。
夕阳刚有点醉意,孩子们便出动了,围着树底猫腰低头,仔细地寻找爬蚱猴的洞穴。一举一动就像侦探一样,毫不含糊。
天黑下来以后,大人们照着手电,提着盛放爬蚱猴的物件出了门。有的大人还背着小毛孩,吹着口哨,身后跟着翘尾巴的家犬。
静谧的树林热闹起来。一个个人影,一团团光亮,俯首、仰头,眼睛在树身上不断扫描。这阵势,哪一棵树身还不被人们“扫荡”过无数遍啊!其时,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了:摸爬蚱猴的比爬蚱猴还多。有的人只好避开,骑着车子约了伙伴,到几里外的河边去摸了。
孩子们的眼睛贼亮贼亮,爬蚱猴已爬到高高的树杈上,他们也能一眼看到,绝不轻易放过。一手摁着手电照住,一手举起长竿向上戳,骨碌一声,爬蚱猴坠落草丛中。落地后的爬蚱猴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很是狡猾,但最终总能被机灵的孩子发现,随着一声“我又摸一个”,得意地捡起放到瓶中。一夜下来,孩子们的收获最大。
间或,林子中会响起小毛孩的惊叫,奶声奶气的,那多半是被爬蚱猴的爪子夹了。爬蚱猴的爪子很尖利,如拿不稳妥,它会把手挠得又疼又痒。捉爬蚱猴自有捉爬蚱猴的方法,要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爬蚱猴的腰身才好,倘若五指张开去抓,必被夹住,小孩童哪懂这个啊!
夜深了,人群满载而归。回到家后,许多人将爬蚱猴洗干净置于坛坛罐罐中,撒上一层盐,盖上盖子捂上一夜。
早晨,天还没有拢明,就有人起来摸蝉了。蝉是刚由爬蚱猴蜕变的,躯体透着青白色,蝉翼稀薄清亮,鲜嫩得让人爱怜。嫩蝉,一样是餐桌上的美味。
白天,一场暴雨过后,雨过天晴。刚下的雨,土松散,爬蚱猴爱向外钻,也是摸爬蚱猴的好时机。孩子们提着塑料桶,掂着小铲,三五成群来到小树林里,寻觅着薄薄的洞口,这是爬蚱猴准备爬出洞穴前用前爪挖的。一旦发现先抠开,然后徐徐把食指向下放,爬蚱猴误以为是树,便会使劲夹住你的食指,只要轻轻一提,就会将一个肥嘟嘟的爬蚱猴带上来。如果食指往下快速地放,就会触动爬蚱猴的额头,马上引起它的警惕,它会倒回洞底,死活都不肯爬出来。此时,只好用小铲顺着洞沿四周小心挖土,强行把它给“请”出来。
几个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还会拿爬蚱猴开涮,其乐融融。有的把玩手中,那酸酸的、微微作痛的感觉,让人感到特别舒服、受用;有的在树上米把高的地方缠上胶带,爬蚱猴爬到那里就会滑落地下,然后从头爬起,再滑落,如此反复……
“炕金蝉”是家乡的一道美食,也是客人在酒店必点的一道特色菜。做的方法很简单:先让鏊子放在火上受热,然后把腌制好的爬蚱猴放在鏊子上干煸,就是用一个长长的薄竹片边翻边挤压,鏊内咝-咝有声。待水分没了,爬蚱猴熟成一个个金黄肉饼,撒上孜然,盛入盘中就可以享用了。丢进嘴里,香、酥、焦、脆,满口溢香,清醇绵爽。爬蚱猴胸部的瘦肉特有嚼劲,那种原汁原味的天然味道美不胜收,回味无穷,是世界上其它任何肉类无法比拟的。
据传说,最早吃爬蚱猴的人是黄帝。一日,黄帝在树下乘凉,听着蝉的聒噪心烦意乱,下令文武大臣都去摸爬蚱猴,一时间“猴”满为患。这么多爬蚱猴怎么处置呢?大家犯了愁。一能臣献计说,不如处置在腹中,黄帝觉得是个好办法,准奏。御厨做好爬蚱猴送来,黄澄澄的,香味扑鼻,黄帝一尝,嗨!外焦里嫩,好吃!美味!龙颜大悦。从此以后,不论朝代如何更替,爬蚱猴都作为御筳中的一道风味名菜传承下来。
岁月慢慢老去,摸爬蚱猴已成为回忆,可“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的意境,却常吟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