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人家(十四)
小巷人家(十四)
(纪实故事)
作 者:周 忠 良
图 片:选自网络
支家
71年初冬,第一波寒流袭来,风把门窗刮的呼呼作响。中吃过晚饭,母亲说跟我去支二爷家一趟。小巷乌漆嘛黑,路也高低不平,中负责打电筒。
支二爷住在徐家后面,搬来两年多了,中没有去过他家,他有三个孩子,除大女儿与中年龄相仿,两个儿子相差两三岁,故没什么交集,认识而已。
但对支二爷是很熟悉的,天把两天就会见到他。他40岁不到,个子不高,寸头方脸,面相和善,见人七分笑,不管老小,远远的就打招呼:吃过了吗?答,吃过了,又问,吃的什哩啊?答……反问,你吃了吗?答,吃罗。然后擦肩而过。套路尽管固定,每次重复不觉厌烦,反而有一种亲切之感。所以也不管老小,都称他支二爷。
邻居们对支二爷的尊重还有一个原因,他在百货公司工作,工会干事,是坐办公室的。小巷里大多都是手艺人或从事服务行业,只要是坐办公室的,人们就认为属于干部了,那得高看一眼的。
对邻居们的心理支二爷是有数的,对谁家生活条件如何他也有数。每到中饭,他会端着半碗饭在巷子里转转,谁家这顿有荤腥早上就关注了,因此以了解“需要”三大件为由去夹两块菜显得冠冕堂皇,碰巧有人家招待亲友还能蹭杯酒。其实一般人家哪里买得起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即使想买,支二爷也是十次九空。
支二妈个头也不高,且很瘦弱,皮肤蜡黄,目光呆滞,衣着也不太清爽。她不上班,整日操持家务,好像有做不完的事。
支家小院门没关,直接进去到堂屋门口,门也开着,一家人正在吃晚饭。见到有人来,支二爷两口子立马站起来,说快坐快坐,吃饭吃饭。母亲说你们吃,我们吃过来的。
中把堂屋关了一眼,面积不大,北墙没有条台,摆了张八仙桌,支二爷一人坐在东首吃。靠东墙还有一张矮桌,娘儿四个围坐在一起吃。再就是墙上几张宣传画,没有什么了。
中和母亲靠西墙坐下,这才看见他们的晚饭和中吃的一模一样,都是山芋干粥加老咸菜。八仙桌上多了一碟盐水黄豆。买米搭的山芋干,看来家家都是煮粥吃,中想。
母亲和支二爷先扯了扯支家的家庭情况,然后谈让支二妈出来工作的事情。由于知青下放,城里许多岗位居然找不到人,就把眼光投向了所谓“家庭妇女”,即在家带孩子不工作的妇女,这时她们的孩子都能脱手了,可以出来从事些简单的工作,也为家庭增加收入,此事很受她们的欢迎。
谁知一听这事,支二妈丢下碗要说什么,见支二爷眼睛朝她一勒,连忙低下头喝粥。支二爷转过脸浮现出他那职业笑脸,说哎呀好哩好哩,我们马上商议下子,过两天给你答复。
中进来时看到桌上二号钢盅锅里还有半锅粥,现在已见底了,露出了一把大铜勺,支二妈把锅斜过来,又把支二爷的碗端过来,用铜勺全部往里一刮。
母亲起身说,那好,你们商量商量,我们先走了。支二爷说再坐坐,喝杯茶。母亲说还要跑两家,不坐了。支说那慢慢走,走好了。
过两天支二爷没有回话,母亲说他不会来的,他不想让支二妈出来,那天在他家我就知道了。
又过两天,中在巷口遇到支二爷,他手里拎着一个大鱼头,看见中说,大众饭店熟人给他买的,做鱼圆剁下来的,你晚上过来吃。中说不客气。
中到井台上洗菜,管奶奶看见徐奶奶过来,问她,支二妈几天不来了,你有没有看见她。徐奶奶连么三把她拉到旁边对着她耳朵嘀咕了几句。啊,真的假的!管奶奶冒的冒失一吵,不但把她怀里抱着的孙女子吓的哭起来,把井上的几个人也一吓。
徐奶奶说,你声音小地个,然后又和她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这时井上的人走了差不多了,就剩芝还在淘米。芝朝中神秘一笑,说你晓得她们在讲什么?中说我怎么晓得。芝说那我告诉你,支二爷把二妈打伤了,睡在床上呢。中说不会吧,前几天去他家都好好的呢。芝说,就是你妈去的那天夜里打的。中说,你怎么知道的?芝说我爸和支二爷一个系统的,他姑娘前几天到单位找他要钱给二妈看伤,他不给,他姑娘就找领导反映,领导训了他一顿,他才答应带她去看医生。中说,为什么事啊。芝说二妈想工作,二爷不让,就吵起来了。头也打破了,眼也打肿了。你不知道呀,二妈可怜呢,他们家5口人,就靠二爷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二妈一年到头口袋里没有一分钱,过年娘家晚辈来拜年都掏不出压岁钱来。一和二爷提钱轻则骂重则打,二妈从来不敢反抗。现在姑娘大了,经常护着二妈还好一点,哪个晓得这次二妈态度硬了点就被打成这个样子。听她姑娘说他爸是用一把铜勺子打的她妈。中说,这把铜勺不小哩,我看到过的。
中把这事告诉母亲,母亲说已经听说了,这事也怪她没有了解好就上门,没想到造成这种结果,看来不能多事。然后给了中3块钱,叫买两瓶麦乳精去看看。
晚上中提着麦乳精和两瓶橘子罐头到了支家,一家人在吃晚饭,差一个支二妈。支二爷笑说,正好来吃鱼头,然后接过礼品放在八仙桌上。中说我来看看二妈,支说哎呀她睡觉了,中说这么早。这时分明听到东厢房二妈哼了两声。中也识趣说隔天再来,支说不麻烦你们了,正要到你们家跟你妈打招呼呢。
中看见八仙桌和矮桌上各有一个砻盆,八仙桌上的盆里面是一只整鱼头,盆外还有一个酒盅和一小堆鱼卡子,矮桌上的是半盆和鱼头煮过的咸菜,而粥锅里不见了那把大铜勺,取而代之的是把生铝勺。
姑娘送中出来时,中问,那把铜勺呢?姑娘说,被我砸了,前天去卖了废品,钱给我妈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周忠良,男,1956年生,籍贯盐城市响水县。1972年高中毕业入伍,1977年退伍。分配在工厂从事电气设备检修工作,2014年退休。喜欢喝茶聊天,简单生活,关注时事,爱好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