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潘洪巨：【后主千年祭】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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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梦在三秦

后主千年祭

作者：潘洪巨

日以煜之昼，月以煜之夜。

君本帝子，为何多才？君书，多颤笔弯曲之状，遒劲寒松霜竹，世人谓之“金错刀”；君画，远过常流，高出意外。君词，不假雕饰，含意深远，继花间，开婉约。君本无意黄袍，却天意捉弄，登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帝位。为君三载，诗词广传，却宋兵临城。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夕金陵风华去，千载留存亡国名。国破城亡，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换人间，国主至臣奴。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尤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江水依依，作囚远行，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从繁华迤逦的金陵，到干戈萧萧的开封，你虽生犹死。你是性情中人，自大周后逝去，你噩噩浑浑，几经投井殉情，却未能如愿。你对大周后刻骨的爱恋点点滴滴感动了小周后，同为倾世红颜，你把对大周后死的刻骨思恋化为对小周后生的无边爱恋。本来骄傲如你，应一死殉家国而不是忍辱肉缚出降。要不是对红颜的爱恋，你不会沦为宋朝的阶下囚。多情自古多遗恨。

老天好像总爱和你开玩笑，或许是你的多情，或许是你的多才，感动了那位宋帝。在开封，你没有住进冰冷的监狱，你竟然还被封了侯，但却是违命侯，极尽侮辱的两个字。在开封，那皇帝带你游阅他的藏书室，他本武将出身，就像个一朝成就的暴发户，他极尽自己所能想到的词藻，向你展示他的收藏。他面黑体胖，你风度翩翩，他说兴很浓，又仿略带口气，你不想搭理他，也不想这书室之中有多少书是你昔日朝夕拂阅过的。心事莫将和泪说，肠断更无疑，你只在心底构思你的奇章妙句。你不屑去附和他。

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虽亡国，却有很多红颜舍命随你来宋。其中最受你欣赏的就是窅娘。窅娘，随你多年的舞姬，当她身着一袭江南碧衫，在六尺高台上翩翩起舞时，身似仙女，脚似新月。宋都的人们哪看过这般舞蹈，霎时开封里就掀起了一股裹脚的风潮，她们只不过想拥有像她一样的一双脚。

宋帝听闻此一奇事，在自己的皇宫里杀了一批又一批人，只因为她们都跳不了窅娘那样的舞蹈。相比窅娘的倾城绝世，三寸金莲，他的皇宫里尽是些大手大脚的如花般的人物。杀人杀累了，他萌生了欲念。次日就是七夕，他竖起了同样的六尺高台，几番威逼之下，窅娘是起舞了，却总是对着东方起舞，他不解。一曲终了，窅娘收起了她跃动的长袖，众人惊呼天人。没人注意到窅娘的自言自语，国主，奴婢以此舞恭祝国主华诞。言毕，窅娘从六尺高台投进了那一池荷花。

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而窅娘之所以面向东方，仅仅只是因为你当时就在东方。

.......

终于，他还是知道了窅娘面东的原因，他怒气冲冲的带人闯进你的府邸，他们叫嚣着要带走你，像个强盗般。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带走你，因为他不经意间见到了你心爱的小周后，像个强盗般，他带走了你视为珍宝，视为生命的小周后。当她回来时，对你又哭又骂。聪明如你，不用想，你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却无可奈何，因为此时的你，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的兵士早就把你的府邸死死控制。面对她梨花带雨的哭诉，你恨自己的无能，你恨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你只能拿起自己最后的那把刀——金错刀，把自己的愤恨付诸笔下，浮生共憔悴，壮岁失婵娟。汗手遗香渍，痕眉染黛烟。

自此后，你身憔心悴，你无言独上西楼，叹晓月如钩，心情复杂，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当年城亡时，为了小周后，你甘愿沦为亡国奴。你曾想过各种在宋的境遇，却偏偏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

此中日夕，只以眼泪洗面......

又到了七夕，你又想起了窅娘，那个娇丽的江南女子。当晚，笙歌阵阵，灯火惶惶，虽然同样是宴会，但却永远没有了窅娘的绝世风姿。虽然同是繁华，你却有了厌恶的感觉。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笔随心动，你浓墨写下了这首《虞美人》。

流泪始，断肠终。悲愤的情怀，激荡的格调，究诘人生，以血为书，凄婉哀恨。一句不堪回首，一声愁。瞬时就让这首词在宋都的大街小巷间传唱，老少妇孺都在感叹你的遭遇，连宋廷的某些大臣也在私下悄悄地谈论你。那位皇帝慌了，以为他的圣旨都没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于是他赐你牵机药，说是赐，却看见他的兵士刀光冰冷，这怎么是赐？

所谓牵机，是因为当人服下后，会全身抽搐，最后头部与足部相连，状如牵机而死。

在他的兵士刀锋之下，你又含泪看了下你的小周后，你不知道你去之后她该怎么办，你是如此的担心她，你好想再抱抱她，再牵起她的手，但却不可能了，因为不管现在的她多么歇斯底里，她身后的兵士就像你身后的兵士一样，死死不让你们有一丝的活动空间，你哀嚎，你祈求，你多么不想喝下那恐怖的牵机药，但他们却还是把它灌进了你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