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祝师斌
清晨还没起床,“六一”儿童节的微信,铺天盖地刷爆了屏。揉揉惺松的睡眼,随意浏览一些图片,被小可爱们萌萌的表情所感染。看着一张张稚嫩可爱的笑脸,不知怎的,我心中突然生出几许莫名的伤感。几十年前,我也和他们一样,像刚拔节的竹笋,鲜嫩得可爱。不同的是,我是地地道道的山里娃,一脸憨厚,一身土气,没有他们聪明灵动。那时的我们,背着发旧的草绿色书包,因为吃不饱肚子,每天放学就算计着到谁家地里偷挖红薯,爬到哪棵树上去摘残留的果子,像一个没人管教的野孩子,整天在山前屋后疯跑,弄得浑身灰头土脸,难见干净。当然,我们也有我们的期盼和梦想,那就是希望在“六一”那天,能大展风头,博得掌声和鼓励。每年临近“六一”,我们都掐着指头计算日子,在上学的路上,大家谈得最多最热烈的,就是那天的各项竞赛活动。那段时间,大家显得特别兴奋,人人都在心里盘算着在活动中拿奖品,尽管奖品是一块橡皮或一支铅笔,但那可是我们期盼以久的礼物。我书包里那支铅笔短得不能握手,但总是没钱买,每次为买铅笔和作业本,委屈得要哭半天。儿童节那天,我们早早地去了学校,聚集在操场前的露天舞台边,急切地等待即将开始的活动。学校庆“六一”活动,先是文艺演出,多是各班文艺骨干排演的节目。我们这些呆头呆脑、土里土气的山里娃,没有这方面的表演特长,只能挤在台下看热闹。间或台上表演者出了纰漏和洋相,我们在台下笑得比看节目更开心,而且还乐此不疲地讥笑好几天。演出结束后,才是各种娱乐竞赛活动。活动还未开始,大家像赶鸭子似的,扑过去争着报名参加。竞赛活动有蒙眼敲锣,在立杆上挂一面铜锣,参赛者在十五步之外蒙上眼睛,执鼓槌前去敲击,一人只能挥槌一次,敲响者为赢;有钓酒瓶,在竹竿一端扎五尺长细线,线的末端固定一小木栓,参赛者五人一组,手执竹竿一端,将木栓置于酒瓶内,钓鱼似的钓起酒瓶,先钓起者获胜;还有执乒乓球,将乒乓球置于球拍上,参赛者手执球拍往返跑五十米,乒乓球不落地者为赢,等等。这些娱乐活动,看似简单喜乐,实则需要耐心和技巧。我生来笨手笨脚,又求奖心切,结果活动参加下来,不但没拿到奖品,还引来围观者的哄笑。看着伙伴们兴高采烈地炫耀战绩,我则两手空空,像霜打的茄子,几周都打不起精神。后来慢慢地长大,学习、工作、结婚、养家几乎占据了生活的全部,“六一”儿童节,连同童年那些往事,渐渐地淡出生活和记忆。直至有一天,接到幼儿园通知,要求参加庆“六一”亲子活动,我才如梦方醒,原来自己已不再年轻,儿童节的门墙早已把我远远地隔在外面。二十多年的时光,不仅改变了生命的颜色,而且筑起了一道道年轮的门墙。从门墙里走出去,就永远不可能再回去了,如同现在的我,即使有幸再次参加儿童节,但那欢乐的童趣,已经不属于我这个墙外的人了。儿子的“六一”儿童节,与当年的我们相比,可谓天壤之别。儿童节那天,全家早早地起床,七脚八手地给他准备参加活动的各种物品,幼儿园购买的节日盛装要带上,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也要带上,大大小小收拾了两大包。到幼儿园,老师还要给孩子净面抹粉、描眉化装,穿上漂亮的表演服装,一个个被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小喜鹊。在节目表演中,孩子们按照提前排练的程式,踩着音乐的旋律,一步一动的表演舞蹈、展示才艺。程式化的拘谨动作、害怕出错的紧张神情,掩盖了他们应有的开心和快乐。中途休息,家长们围着自家的孩子,嘘寒问暖忙得团团转。爷爷害怕小孙子累着,不停地给他捶背揉肩;奶奶生怕小宝贝渴了饿了,叨唠着给他拿吃拿喝;妈妈担心小心肝表现不够出色,变着花样鼓励表扬……表演结束后,是亲子活动。按幼儿园的要求,家长要亲自陪孩子玩半天,可带他们去公园、动物园亲近自然,去商场购买纪念礼物,去饭店好好美餐一顿,但绝不允许孩子们自由活动。我带儿子走出幼儿园,问他想去哪里玩,他歪着圆乎乎的小脑袋问我,你们大人能不能别跟着,让我们自己玩一天呢?我诧异地望着他,他说,今天是他们的节日,几个小朋友约好自己去玩,可大人们总是跟着,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玩,多没意思呀!儿子的话使我陷入了沉思,他们这一代,是吃着薯片、玩着手机长大的一代,早已没有我们那时的经历和磨难。从小衣食无忧,父母众心捧月,老师百般呵护,使他们成为社会最娇嫩的花朵。然而,在看似幸福的背后,掩藏却是内心的孤独和童年的失真,如室内栽培的花朵,尽管鲜嫩可人,但缺失阳光雨露下快乐成长的天性。而今,儿子已渐渐地长大,我也慢慢地变老。再过几年,儿子也会参加他儿子的儿童节。我不知道,真到那一天,他还会记起多少童年趣事,又会对他的儿子说些什么……
祝师斌,男,1974年出生。大学毕业后进入部队,现在宝鸡市级某部门工作。系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西安晚报、宝鸡日报和其他文学刊物发表散文3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