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24 乌台诗案，是不是一出悲剧？

如果以西方戏剧理论的角度审视整个乌台诗案的发生、发展与结局，你会发现，这真是一出绝佳的好戏。

你当然不可以将这出戏定义为喜剧，但亦绝不是戏剧评判标准中的悲剧。

首先，剧本中没有任何一个生命消失，其次，故事的结局并不是绝望的，而是开放式的。

最重要的是，在这出戏里，正派男一号苏轼和反派群乌御史台官员之间，并没有形成我们在奥赛罗、哈姆雷特中所见识到的充满张力的人物冲突，有的，仅是一位善良、豁达、没有一点城府的顶级知识分子，在面对生死之时所展现出来的，最真实的人性表达：恐惧、迷惘、慌张、忧虑、绝望、恸喜。

请注意，这六种情绪，并非平行存在，更不可能在同一时间交织于苏轼的内心，但也不是完全有节律的依次而来，这些情绪的发生，形如一出节奏独特、风格写实的戏剧，但又异于任何一出西方戏剧的起承转合。

题竹图  明 杜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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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们都在强调，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但大师们一定更加同意，生活才是最高阶的艺术，高于与高阶之间并不冲突，高于是动态的，指代升华，高阶是静态的，指代级别。

艺术当然要高于生活，否则人们为什么需要艺术的滋养与熏陶？

但生活当然又是最高阶的艺术，否则艺术凭什么要从生活中汲取能量与养分？

苏轼之于乌台诗案，从后世归纳总结而来的一切资料来看，就是一种生活化的戏剧表达。当我翻开浩如烟海的史料，希冀可能找到诗案沉钩时，其实已经不存任何希冀。

但依然要找，动力在于，我相信，苏轼在人生中最盛大、最惨烈、最危险的戏剧舞台上，有多少是他的内心真实表达，又有多少是后世、或者根本等不及后世，而是与他同时代以及次时代的人们想要强加于他身上的呢？

从2021年1月1日动笔写《重新认识苏东坡》系列文章开始，我即为自己设置了三座看似不可逾越的山峰，乌台诗案是第一座，黄州突围是第二座，岭南余晖是第三座。

究其原因，首先我必须承认，苏轼研究已经成为一门显学，虽然诗词依然是属于较少人热衷的学问，但诗词仅是苏轼存在的意义中占比非常小的一个因素。

研究与理解苏轼，从任何角度讲，都至少可以等同于研究与理解红楼梦，研究与理解论语，研究与理解唐诗。

苏轼，对于中国文化、中国文脉、中国人的精神坐标，都有着太多的附加价值。

而这个附加值所附着的起点，大概就在乌台诗案结案后、苏轼被贬谪到黄州之后了。

上图为明人张瑞图所作的《后赤壁图》，在我看来，这是苏轼在乌台诗案之后内心变化最生动的视觉表达。

长逾三米的画卷中，如果你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人的存在。

将画面拉大到极致，才能发现，两位书生在江畔对谈，画面右侧，一树之隔，又有一人正在向他们走来，步履似乎有些艰难。

我们无法为画中人物做出具像指代，但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个人在经历巨大风波、死里逃生乃至死而复生之后的出离感。

谢谢观赏，再见

无犀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