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元俊(四川省)
初秋的一个傍晚,习惯于晚饭后出去逛一会路的我,又照例沿着公路溜达了起来,不知不觉中,竟然漫步来到了生产队一个叫名“石坝塆”的塆里。原生产队七十多岁的老队长看见散步的我,便向我打起了招呼:“又出来散步啊?”“嗯!”我一边回答又一边问他:“老队长,吃晚饭了没有嘛?”“刚吃过了。”他回答我说。想起以前的老百姓为了忙农活,大多数时候都要晚上八、九点钟才有时间吃晚饭的。如今农村生活条件好了,大多数农民都养成了天还没有黑,就把晚饭吃了,并且同样学起了城里人,要去公路边或坡坡梁子上逛一圈,才肯休息。我边走边看,忽然,公路边不远处一种似曾相识的草本植物将我吸引了过去,并已在心里默默念叨出来:“打碗子。”我不敢确定,于是又走近了几步,来到了它的身边,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一边仔细辨认,依然不敢肯定,于是急忙问了问离我不远的老队长:“老队长,这是打碗子吗?”老队长十分肯定地回答我:“是打碗子呀!”没想到,四十多年不见的打碗子,一下子又将我的记忆拉回到了小时候......原老塆老家(如今只有父母在居住)灶房屋(厨房)10米开外,有一口土水井(四周都是泥土),呈圆形,直径约2米左右,但水井深不足2米。井水冬暖夏凉,从未干枯过,平时供我们一个塆的人饮用,遇天干旱时,全生产队的人和附近生产队的部分农户,也都是到我们这个井里来挑水吃。土水井沿井壁的竹林方向,长有一笼产籽的草本植物 ,棵株似玉米的幼苗,高约一米左右,顶端开花结果,似一串一串的锥形果子,如豌豆般大小,成熟后外皮坚硬光滑,有黑色、白色和黄色等不同的颜色,中间有空心,俗称草珠子,也叫亭扣子、汀扣子、五谷子、佛珠子、草菩提,但当地老百姓一直称它为打碗子。因为其长相跟质地独特,于是成为了农村孩子手中爱不释手的玩具,更是成为了女孩子们的最爱。打碗子适宜在土壤潮湿或水分充足的地方生长,一般长在水井边或河边居多,但一到了冬天后其主根就自然枯萎了,待春天后又开始发芽生长,夏天和秋天又会次第开花结果。就这样,年复一年。每到夏天,尤其是暑假后,那口土水井便是最热闹的地方,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有时三五个的,有时成群结队的自觉相约到井边,男孩子们开始大献“殷勤”,伸手帮女孩子采摘打碗子,有的女孩子们则用针线现场开始一颗又一颗地将珠子串连起来。很快,用打碗子串拾起来的一串串手链、项链、耳环就做成了。不会做的一些小孩子,争抢着说要这个或要那个的,有的人抢着后很快就离开了,没有抢着的人,噘着小嘴,满脸不悦,于是又有男孩子答应继续帮忙采摘,这才转怒为笑。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口土水井,更是成了大姐和妹妹常去的地方,每到打碗子“成熟”后,第一个采摘到打碗子的肯定非大姐和妹妹莫属。有时候,等生产队其他孩子来到井边准备采摘打碗子时,发现已经被采摘过了,基本上也就没有多少了,不得不扫兴离去,只好转移方向去其它地方寻找打碗子了。那时,打碗子,对我们男孩子来说,是不大喜欢的,只是喜欢帮助女孩子采摘的那个过程。那些年,对于采摘来的打碗子,大姐和妹妹也是各有所好。我经常看见爱臭美的妹妹,最喜欢将打碗子做成好几串手链和耳环,带在手上和耳朵上,心里美滋滋的。而大姐,则利用中午空闲的时间,将不同颜色的打碗子,用针线串拾成不同图案的花纹,把它制作成门帘,挂在她自己住的那间房屋的干门上,不仅有了一道“门”,还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别有一番古韵,自然、恬淡、时尚、高雅,不得不称赞大姐的手艺。那些年,大人们自然是反对各自家里的孩子去采摘打碗子的,尤其是反对将打碗子做成手链戴在手上。因为在农村,有将打碗子手链戴在手上要摔破碗的说法,或许,这才是老百姓将此草本植物命名为打碗子的真实原因吧。所以,母亲每次看见妹妹把用打碗子做成的手链带在手上,不仅要遭到母亲的反对,也难免要吃上几颗“干胡豆”(母亲用二手指拇在妹妹的头上轻轻的敲打两下),表示要妹妹增长记性,及时改正。或许是无独有偶吧,一天中午,带着打碗子手链的妹妹吃午饭时,还真的不小心摔破了一个碗。这个时候,轮到母亲发话了:“你看嘛,叫你不要去带那个东西,你偏偏不相信,这下子把碗摔破了,看你去哪里找碗来吃饭。”母亲对妹妹一番训诫后,还是不忍心妹妹饿着没碗吃饭,于是又重新去翻箱倒柜帮她找了一个“土碗”(用泥巴烧制的碗)给她,并再次提醒妹妹:“你今后只有吃这个'土碗’了。”当然,自知“理亏”的妹妹自然是无话可说,心想,只要有碗用来吃饭就可以了,还顾及那么多干嘛。自那次妹妹得到了深刻教训之后,果真相信了大人们说的将打碗子手链带在手上会摔破碗的说法,从此还真的再也没有将打碗子手链带在手上了,但妹妹的手链还是照做不误。其实,妹妹那次摔破碗,还真不是有意的,而是刚从锅底里舀了一碗包谷羹,因为实在是太烫手了,没有端稳,所以在慌忙之中才将碗摔破了的,只是母亲没有给妹妹“申辩”的机会。当然,大人们口中的打碗子手链带在手上就会摔破碗的说法,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我知道,他们的真实用意是不准孩子们去井边玩耍或采摘打碗子,怕孩子们掉进井里去了,担心孩子们不安全。曾经,偶尔也曾经听大人们说起过,打碗子的嫩茎叶和叶子可作蔬菜食用,花及根可入药,治疗腹泻。我反正是没有看见有人食用过,用来治疗痢疾之事由于记忆太模糊了,也不能确定,在我心中也一直是个谜。一天中午,两个小孩子在一次采摘打碗子中,不小心同时被掉进井里去了,所幸的是,刚好遇到一大人去井里挑水给救起来了,要不然其后果可想而知。孩子们吸取教训之后,就很少有人去井边采摘打碗子了。没过多久,我们塆的那口土水井,就被大人们用条石来将其砌成了石井,其深度也自然是加深了不少。只是从此,被连根拔掉的打碗子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连河边的那些打碗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里怎么会有打碗子呢?”我很快从记忆中转回来,继续问老队长。“是远八,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去找回来栽的,说是用来做什么药引子的。”老队长他也只知道个大概。不过,那个叫远八的人,平时就有爱专研“土药方”或“偏方”来帮人看病什么的,也有说有他的“偏方”有一定的效果。此时,我终于可以相信,打碗子是可以入药的事实了。我想,现在人们都讲究返璞归真,如果用打碗子这种天然植物做成首饰,肯定又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可是如今,多少年过去了,那些年采摘打碗子的快乐时光,也只能成为追忆了!
作者简介
甘元俊,四川邻水人,系广安市作家协会、邻水县作家协会会员。文字不仅是对情感的倾述,更是对生活和历史的印记。散文《交公粮》获四川省报纸副刊(2018年)好作品奖二等奖,获广安市第六届(2020年)川东周末文艺奖一等奖,获第三届邻水县文艺奖(2020年)三等奖;散文《放牛娃》获四川省报纸副刊(2019年)好作品奖三等奖;散文《赶场记忆》《父亲的篱䇲背》均获四川省报纸副刊(2020年)好作品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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