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家乡多年,牵挂最多的还是生活在那里的亲人

雨一直下着,稠密而绵长,人也变得慵懒起来。靠在沙发上,看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将往常灰扑扑的路面洗得干干净净,树叶此刻也很干净,被雨水冲得绿盈盈的。
今年梅雨季有点长,南方很多城市涝的很厉害,担心接下来又要抗洪了。打开手机看新闻,刚刚压下去的“新冠病毒”又有卷土重来之势,北京再次拉开了“战役";中印边境擦枪走火,造成人员伤亡。内忧外患,多不太平的一个庚子年啊!
心里惶惶然,忐忑不安,却也无可奈何。一介草民,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祈愿“天佑中华",就是祷告家人平安了。
打电话给父亲,叮嘱他出门骑车小心,尽量别往人群里钻。突然又觉此话不妥,想到乡下四野茫茫,人口稀疏,哪来密集之地?就是当下的罗岭集市,繁华热闹也不及过去。
父亲许是真老了,我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允诺不会乱跑。不知是在敷衍我,还是真能做到言行一致,也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他正在林冲六五爷爷家刚吃过中饭,说一会儿就回家。我倒是记得那是个单门独户的人家,在林园水库脚下,小时候到那里砍柴打毛栗,口渴时常常去水库找水喝,记忆非常深刻。
妈妈走后,他一个人许是太寂寞,总是四处找人聊天。每每想到他孤独寂寞,我们也无法陪伴他左右,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前几天回家,他一直跟我说:“人老了,一个人很可怜。"他列举了好多可怜人给我听,我听出了其中意思:他也是个可怜人。
我再次确定,父亲真是老了,是身心俱老。从前,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每次吃完饭,就催我赶紧回家。如今再也不催了,只是喃喃自语:“孩子那么小,哪能在家多住?"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前几年,弟弟还说他没事不要到处跑,免得话多惹是非。妈妈在世时尤其注意人情往来,说什么“无事扰人是个罪”,从不轻易打搅别人,欠下人情,说话做事向来注意分寸。以至于短短一生,因谨言慎行,倒是落下个好口碑。
父亲生性洒脱,不受条条框框限制,随性而为。在相对落后的农村,难免遭人背后议论。议论就议论,他照样我行我素,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倒有一股江湖侠客之气。
弟弟常说,以父亲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行事风格,他一辈子早已抵别人活过两辈子。我常想,和我那五十岁就是一生,且保守压抑,小心翼翼的妈妈相比较,他真是活过她好几辈子。
能够尽兴而为的活一辈子,是多少人期待又无法做到的事情。中国人太过于为儿女着想,总有操不尽的心,尽完做父母的责任,甚至还要照顾到孙子,直到人生暮年,身体老朽,才发现为自己而活的日子没几天。
因此,也就有人感慨,下辈子投胎做个“二师兄",也不做人了,做人太苦,活得久苦得久,实在没意思。
此话听来难免有些悲观,至于以什么样的方式过完这短短的一生,当然各有各的活法,背负越多也就痛苦越多,给自己设个底限,超出底限部分,无论如何学会拒绝,哪怕是面对儿女的要求。
我的父亲对儿女从来不会顾及太多,当然,小时候他也没有亏待过我们,好的物质生活只要他能做到,他都会尽量满足我们的要求。日后长大,我和弟弟各自走出家门,他就再也没有参与和干涉我们的生活,好也罢难也罢,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他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他的思想和传统的国人思想是有所不同的,以至于我和弟弟很早就明白,我们无枝可依,无路可退,除了拼自己,走好自己的路,我们没有靠山。这样以来,倒也间接磨练了各自坚韧的性格。
如今我很难说什么是最好的教育和最好的爱,有的爱,看似无情却是深情。最好的教育,应该是父母学会及时放手,把孩子交还给他自己,给他们自由的空间,不再做个蹩脚的父母,对其指手画脚,试图各种控制。
前几年,弟弟的怨言颇多,心里各种委屈和不平衡。近些年,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思想上成熟多了。也意识到拼父母不算本事,自己有所为才是永远的安全感。谈不上顶天立地,仅仅靠着自己发家致富,已然是满心的成就感。
父亲在一日日的老去,而我们却不能常常相伴左右,对此,他从不多说什么。在人生的各个阶段,我都能看到他闪光的思想,独立而明理,不枝不蔓。
我发自内心的欣赏他身上那不拖泥带水的个性。没有那么多不依不舍,我们也就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和精神压力。这么多年,有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感谢父亲从来不拖累。
一生逍遥洒脱的父亲,倒也把这份随性遗传给了我,没受过太多束缚的人,内心是自由辽阔的。人生活到尽兴,来人间一趟,该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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