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我的娘

文＆图/周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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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63年出生，那时候物质极度匮乏。在我的家乡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

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自然而然我就成了奶奶家里的一口人，姑姑的跟屁虫。

我有三个姑姑，大姑出嫁早，二姑、三姑就像妈妈一样。三姑下工回来就背着我满村疯跑，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二姑文静，手又巧，我的鞋、衣服，大多出自二姑的手。就这样无忧无虑，快乐的被两个姑姑宠成了小公主。

很快，二姑到了出嫁的年龄。看到家里给二姑买了一个新钩担，两个新箩头，一个新铁锨:这是那个年代最时尚的嫁妆。就哭着不吃饭，二姑就哄我：你好好吃饭，好好学习，等你考上中学了，我就把你接到俺家，住俺家，在俺家上学。姑父家在小史店，方城第十一中学就在小史店。我只要好好学习，考上学就可以住在二姑家上学了。

等二姑出嫁的那天，我还是忍不住地哭了，拽着箩头不放手，我不知道啥时候能去小史店上学，姑姑走了啥时候能回来。二姑红着眼睛说:你回去吧，再过三天我就回来了。

二姑嫁到了街上。那时候有逢集、背集。小史店是逢单有集，只有逢集时才能去赶集买卖东西。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到街上去买。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家到街上有25里路，那时又没有车，都要步行，每次走到二姑家的时候，二姑都抱着我流眼泪，因为年龄和路程悬殊太大了。

尤其是最小的弟弟出生后，一直有病，一星期要到街上去抓次药，我只比弟弟大一轮。晴天还好说，可以走走歇歇，到了中午就可以赶到。

记得有一次，深秋初冬的样子。天一早就下着绵绵细雨，这天又得去街上买药，看着细雨蒙蒙的天，我发怵，但看着弟弟的样子，最后还是哭着上路了。

那可是初冬的天气，又下着雨，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心里极度害怕。当看到邻村的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后边过来时，我就拼尽全力地在后面撵，他的自行车骑一会儿链子掉了，他得修修，我就撵上了，就这样，他骑一会儿修一会儿，我跑一会儿走一会儿，也等于有人作伴了。

等看到二姑，我哇的一声哭了。二姑看到我湿透的小袄，抱着我大哭一场。

回去的时候，二姑特意找了一块塑料布，把我从头到脚包好，嘱咐我:路上慢点走，走走歇歇，但是到券桥东河的荻子湾时要跑快点，谁喊也不答应也不停，一直跑到券桥庄上再歇。

后来我如愿考上中学，住到二姑家，二姑就想方设法调济生活，那时候姑父是菜把式，卖洋葱时不扔叶子，二姑用五叉股做成小菜，那时候就是佳肴美味。

到了冬天，队里分了掰棉桃，二姑就把僵桃一个个抠出来，晒干，然后用软软的树条使劲抽打，给我做一个大衣，那时候谁有大衣啊，我穿上简直是牛上了天。三个表弟直流口水，二姑对他们说，你们三个破小子不要和你姐争，明年分了再给你们做。

我长大了，该谈婚论嫁了。二姑说这妮儿不中用，嫁里远了要受气，挨着我吧。我就嫁到了二姑对门的人家，有好吃的喊一声，先给我盛一大碗。结婚20多年我都没有拆洗过被子,棉衣。都是二姑拆了背到大沙河去洗。

一向健康的二姑生病了，要去县城住院，走的时候，二姑对我说:你把恁孙女儿的棉衣拆洗了，我今年拆不了啦，等我回来再做，天冷了，小妮儿需要穿。

谁知这一去竟然没回来，她一向健康啊，医生说她一直有病，只是坚忍着不说，我悔啊！才63岁啊！总觉得时日很长，有的是机会，等我有钱了，等二姑老了，等……。却不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望着遗像上二姑慈祥的眼神，屈膝长跪，仰天长啸:我的姑，我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