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彭丽丽的随笔《腊月糍粑香》 2024-04-25 18:28:57 腊月糍粑香 街边一家面馆里在打糍粑。搬来县城十年,卖糍粑的见得不少,打糍粑却是头一回见。记忆中打糍粑的日子总是阴雨天,并不是特意挑选的,实在是腊月里晴天太少。打糍粑需要排队,我便多了一项任务:不时去打探进度。天阴冷,路湿滑,有时还有整天不散的寒雾,可打糍粑的人家里却是热气腾腾。刚出甑的白糯米饭,冒着腾腾的热气,打糍粑的人脱掉棉袄还额上见汗,浑身也冒着腾腾的热气。只要有人进门,主人就会热情地招呼“吃点糯米饭”。一般人都会谢绝,也有一口气吃一碗红糖糯米饭的。根据我的报告,父亲会适时把洗净沥干的糯米倒进甑里。木甑立在加了水的铁锅里。烧火之前,父亲用反复清洗过的抹布和帐纱布,在甑的底部仔细地围一圈,把木与铁之间细小的缝隙堵上,阻止蒸汽从这里逃逸。甑的顶部在盖上木盖之前,先包上一层帐纱布和一层透明塑料布。据说这样熟得快些。父亲点着火,用小柴把火烧旺,再往火上架大柴,等大柴烧着了,便指派我看火,嘱咐我不时填点小柴进去,别让火熄了。我当然知道火熄了的严重后果——糯米蒸不熟。虽然糯米是自家种的,但因为产量低,每年只种几分田,够打糍粑和汤圆就行了。如果一甑糯米蒸夹生了,就意味着今年的糍粑打不成,自家没吃的不打紧,最要紧的是没有送人的。我心里虽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偷跑出去半步。厨房里很安静。灶膛里的火熊熊地燃烧着,我紧盯着甑顶,盼着快点“上气”。偶尔烧到树节,灶膛里会传出“噼剥”声。声音并不大,在寂静处却有着惊雷般的效果,常常把出神的我惊醒。父亲间或也会进来查看火势,往灶膛里添几根大柴。“上气”并不等于蒸熟。我很早便明白这个道理,但仍然会在发现第一缕蒸汽逸出时,借机跑出厨房到堂屋里找父亲。我在厨房里呆得实在无聊又寂寞。父亲往往在做准备工作,并不停下手中的活,只是说“还要蒸”。我便回到厨房,重坐到灶下的小凳上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没有懊恼,只有放风后的愉悦。蒸汽越来越多,在木甑顶部聚集。那时我还没见过云雾缭绕的山顶,在我贫乏的想象里,只有从课本上见过的白雪皑皑的富士山顶。然后,蒸汽弥漫开来,父亲走进来的身影变得模糊。接着,我被允许离开。视线回归清晰,厨房仿佛失了火,黑布瓦屋顶的沟楞被烟雾填满,窗口涌出的白色烟雾多而急,飘过空荡潮湿的树枝,消散不见。“砥宕”进了堂屋,预示着打糍粑正式开始。“砥宕”很重,需绑了绳子,由两个壮实男子用扁担抬。“砥宕”像一个巨大的碗,是打磨得方方正正的大麻石中间被剜去一块。虽然“砥宕”里面看上去油光水滑,但父亲照例会在“砥宕”四壁和底部抹上菜油,再用脸盆把蒸好的糯米饭盛出来倒进去,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两个壮劳力便舞起手中的木棒开始打糍粑。中途累了,会有人换班。看着他们一下一下地把木棒捣进洁白的糯米饭里,我觉得打糍粑实在太简单了,只要有力气就行。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没有那么简单。时间、力度都有要求,还要配合。两根木棒虽是此起彼伏,但一定是捣的同一处,不能各自为政。也不能一直盯着一个地方捣,所以他们边打糍粑边围着“砥宕”转,像跳着某种舞蹈。打糍粑的时候,父亲并没有闲着。他手执一块湿毛巾,守在“砥宕”旁边,眼疾手快地把快要从“砥宕”里溢出来的糯米饭堵回去,不允许它们被浪费。眼瞅着快打好了,他飞快地揪下一团递给我。他知道我稀罕热糍粑。这个时候,糍粑还很烫手,我往里面包红糖时,不得不两只手倒过来倒过去。糍粑打好了,两个壮劳力一起发力,凭借两根木棒,把一团软乎乎的热气腾腾的糍粑从“砥宕”里抬出来放到方桌上的簸箕里。父亲手执湿毛巾,用力按压热糍粑团,赶在它变冷之前,抻成一张又圆又大的“薄饼”。冷却之后,糍粑变得很硬,为了便于携带,父亲会用心用力把它们切得方方正正,瓷砖大小,边角则切成小长条。方正的送人,边角自己吃。糍粑有很多种吃法,煮、炸、烤……我喜欢烤糍粑。寒冷安静的夜晚,我们兄妹写作业,就着煤炉子烤火。父亲把火钳叉开,搁在炉火上,放上三条糍粑。慢慢就有香气钻入鼻孔。我抵不住诱惑,偷眼看糍粑,已经膨大了,某个地方鼓起来,像一个包,“嗞”的一声,包涨破了,放出一股热气,又瘪下去。父亲把糍粑翻个面,继续烤,直到每个面都微焦泛黄。我们一人一条吃得满口生香,父亲则忙着给煤炉子上坐水。不记得是哪一年,村里有人买了打糍粑的机器,我再没吃过包着红糖的热糍粑;后来,父亲走了,喷香的烤糍粑也多年没吃到了。现在,又有人开始手工打糍粑了,过去的日子还能回来吗? 彭丽丽:湖北省作协会员。有作品发表于《中国作家》《芳草》《湖南文学》《湖北文化》《湖北日报》《辽河》。《新东西》编辑部主 编:向天笑 赞 (0) 相关推荐 常振华:家乡的特产――糍粑|散文 张玲:赵州听蝉|随笔 文/常振华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我的家乡,江汉平原,物产富饶,特色美味数不胜数.我独钟爱糍粑,食之如怡. 圆圆润润,白白嫩嫩,一个挨一个,排列在案板.桌面上,等候东家和客人的 ... 那年,下了好大一场雪 记得是一九七几年的农历年底吧,一场大雪下了好多天.几乎是从小学放寒假的第一天或者放寒假之前就开始下雪了. 雪下了很久.刚开始两天还是懒洋洋地下着,大约到第三天晚上忽然狠狠地下了一个通宵 ... 抖糍粑 | 湘南徐工 自来南方生活后,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故乡的糍粑了,但昔日抖糍粑的情景总会莫名地掠过眼前,像一帧帧电影胶片嵌入我的脑海. 记得小时候,每到腊月中旬,每家每户都要抖糍粑.抖糍粑的工序并不简单,首先得将碾 ... 这个叫糍粑,好吃是好吃,就是做起来比较费... 这个叫糍粑,好吃是好吃,就是做起来比较费时间 要提前两三天用水泡糯米,中间还要及时换水,要不然容易馊,就不好吃了. 泡好糯米后,要用石磨把糯米磨成水粉.磨成粉之后,再用布袋装起来,用石板压住,把里面的 ... 新苗圃 ‖ 张子岳:年·打糍粑(散文) [编辑絮语]"新苗圃"是<毛白菜>专为挖掘和扶持文学新人而设立的栏目,旨在为繁荣当代文学事业做些许贡献.本期推出的"新人"名叫张子岳,17岁,高三学 ... [黄石文坛] 冷月的随笔《满地槐花淡淡香》 满地槐花淡淡香 见到满地的槐花是在上东方山的路上. 路的两旁翠竹青青,芦苇丛爬满了山坡.走了近两个小时,我们还未能爬到山顶,正在急急地喘气,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地一抬头,坡路上满地的槐花,浅 ... [黄石文坛]浩然的随笔《忆母校》 忆母校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几度春秋,几届良师,几多同窗.今天因为外甥读书的事,走进我的母校--茗山中学,看到崭新的教学楼.宿舍楼.操场和跑道,我心潮澎湃,如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石子,久久不能平静. ... [黄石文坛] 乐歌的随笔《乡愁是一碗包面》 乡愁是一碗包面 屈指算来,出外谋生已三十载,尝过许多南北菜肴.东西风味,最忘不了的还是家乡的味道.包面,就是家乡人眼里最美味.最经济实惠.最能凝结家庭情感的一道传统美食,又名馄饨,也有的地方叫抄手 ... [黄石文坛]朱光的随笔《打电话的往事》 打电话的往事 如今,人们打电话.聊微信是工作.生活中自然而然的常态,甚至成为一种日常习惯.可是,你知道五十多年前,打个电话有多艰难吗?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我下乡插队在梁子湖畔一个小山村.那里 ... [黄石文坛] 乐歌的随笔《叶子教练,播撒爱与善的种子》 叶子教练,播撒爱与善的种子 叶子,是我一位跑友,为人低调淡然,看起来普普通通.她除了跑步,更愿意与跑友分享健康跑步知识,喜欢带着跑友训练,把科学的跑步理念和方法传授给大家,被我们亲切地称为" ... [黄石文坛]王涛的随笔《茶色青青》 茶色青青 认识一个地方,是从那里独有的风物开始的.比如去雅安,往往是从一杯青绿的茶开始的.初到雅安最常见的情形是,主人给你端上一杯茶,然后问你,听说过一句诗没有,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接着就眉飞色舞 ... [黄石文坛] 乐歌的随笔《带着爱人去爬山》 带着爱人去爬山 不经意间,坚持户外运动已七年,从最初的公园里慢走.快走,到骑单车上下班.四处骑游,再到慢跑.快跑.马拉松,还有户外爬山.野游:身体也经历了从虚胖.羸弱.多病,到标准.健康.强悍的华 ... [黄石文坛] 冷月的随笔《磁湖絮语》(三篇) 江南旧雨 小城有一车站,叫"江南旧雨",从沈家营经牛尾巴,沿磁湖北岸西行,过桂花广场便是.每次坐车,茫然地看着窗外,恍惚出神之时,忽听到报"江南旧雨",心一下 ... [黄石文坛]王涛的随笔《高山之巅》 高山之巅 我记得有一次长假中,你北上南下,去攀登了两座大山.在四姑娘山,强烈的高山反应让你头痛呕吐,夜不能眠.凌晨四点钟就踏着夜色,背起行囊艰难冲顶.但是这些困难都没有阻挡你的脚步,我曾经问过你,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