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散文】陈艳毅:爷的烟袋锅
爷的烟袋锅
文/陈艳毅
爷爷已经去世十八年了,可我时常还回忆起他,想起他随身带着的烟袋锅。
爷爷的烟袋锅,锃亮的铜锅,铜嘴。枸杞干的身子被爷爷用粗糙的手长年累月地磨成了棕红色。记忆中爷爷的烟袋锅从不离身,他抽烟的时候拿在手上,不抽的时候就别在腰带上。当他走路的时候,烟袋杆上系着的黑色烟包随着他一高一低的步伐在腰间有节奏地拍打着。
爷爷是个瘸腿的老人,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样子十分可笑,年少的我们不懂事有时候还跟在爷爷后面学他走路,可爷爷从不生气。只是有时候故意拿着刚抽完的还有余温的烟袋锅,身子向后背着,伸着胳膊来回晃,那种样子滑稽极了,他说:“把谁烫了我可不管”。其实哪能烫着呢,他只是逗我们玩玩而已。我们才不管爷爷那一套,仍旧跟在他后面嬉笑打闹。其实,爷爷生来就不是瘸子。爷爷说有一次他给村里打窑洞,结果窑垮了,自己从上面跳了下来,当时也没多大感觉,就地抽了袋烟就起来了,没想到从此落下了残疾。
我们不光是跟在爷爷身后学他走路,更重要的是等着爷爷闲下了给我们讲故事。到了傍晚,太阳下山,暮色四起,爷爷就泡上一大缸酽茶,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慢条斯理为他的烟袋锅装上金黄的烟丝,再用大拇指把烟丝摁实,点燃,狠狠地吸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一团云烟,接着就讲开了我们最爱听的故事。于是,羽扇纶巾的周瑜在明灭闪烁的烟光中指挥着赤壁之战,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孙悟空成智斗妖魔,穆桂英挂帅征战沙场。此时,我沉浸幻想中,好像我在灯笼会上领着我们十几个孩子,把邻村的孩子打败……我似乎就是那令人仰慕、威风凛凛的女英雄了。在爷爷的烟袋锅一明一灭里,我很多新奇而幼稚的想法也萌生出来并且不断蔓延。
爷爷忙起来的时候,烟袋锅也从不离身。他平日里喂养着一两头老黄牛,天气好的日子爷爷将老黄牛牵出来拴在老树桩上,自己先抽上一袋烟,将烟袋里的灰烬在鞋底磕净就开始一丝不苟地为老黄牛梳理起来。他一边梳理,一边还絮絮叨叨对牛说着没头没脑的话。爷爷对我们讲牛是打不得骂不得的,牛是通人性的动物,你对他好了,他就会好好地干活。好吧,随爷爷去吧,他说啥就是啥,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管取笑他对牛说的话就行了。
爷爷腿脚虽然不方便,但干起农活一样也不含糊,每到上忙时节,爷爷总是从席子底下拿出用油纸包裹了好多层的镰刀刀片,找来磨刀石,再用一个有豁口的粗瓷碗盛上半碗水,把一切准备停当,爷爷就开始拿出烟袋抽烟了,抽完后将烟锅里的残渣在鞋底磕干净,这才从容不迫地开始磨刀了。爷爷做事一向不慌不忙,有节奏的磨刀声随着他一屈一伸的胳膊响起,还不时地用大拇指试试刀刃是否锋利。我听得入迷看得如痴,心里有股冲动,也想试着磨磨刀片,爷爷总不让我试,还开玩笑地说:要是不小心把手割了,咱们就有肉吃了。割麦子了,对农民来说那是一年中最重要也是最忙碌的时节,爷爷虽然腿脚不好,割麦子速度却很快,他每次只割四行,割过的地面麦茬最低,麦子也放的最整齐。那几行麦子割到头爷爷都要坐在麦捆上,看着整片金黄的麦子,美美地抽上一袋烟,然后又精神抖擞地开始了下几行的收割。十几亩地的麦子就这样在爷爷挥舞的镰刀下服服帖帖地成了俘虏。
十八年前的那个春节,突如其来的心脑血管疾病让爷爷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甚至连我们这些至亲也不认识了。爷爷越来越瘦,连拿起烟袋锅的力气也没了。没过多久,爷爷就在一个夜里悄然离开了我们。
爷爷去世后的那些日子,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离开我们,甚至我多次觉得只要我一推开爷爷窑洞的门,就仿佛看到他坐在炕沿上,嘴里叼着他的烟袋锅……然而这样的场景再也看不到了。
图:网络
审稿:李龙刚 编辑:小蚂蚁
作者简介
陈艳毅:蓝田华胥人,小学教师。一个热爱生活,率真随性的人。热爱阅读,偶尔弄墨,在文学的瀚海里,安静地做一条游弋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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