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 春与旧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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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这天清晨,我终于觉察到了春的气息。

是的,春有春的味道。春天,竟连太阳也是嫩的。屋后的东港河还没有焕发她的生机,她已经干涸一整个冬季了,此刻她仍露着她那盛满淤泥的肚皮。河边的垂柳扎着堆,不知寂寞地生长了多少年,但那干枯粗厚的枝条仍在这个春天倔强地抽出新芽。所以你闻过春的味道吗?即使没有,此刻或许你也能知道吧,那是所有濒死之物得以复活的味道。

家门前那一小块地里被母亲种满了油菜,去年冬天有株油菜抢先在那难得的温暖的几天时间里开了花,但没能灿烂几天便被母亲无情地掐去了顶。“没用。”母亲只是这样解释。是啊,人们只要籽不要花,冬天的油菜花是结不了籽的花,漂亮,但长在了错误的季节,真的没用。好在现今已经开春了,门口的油菜都有了开花的理由。

夜里起风了,风里晃荡着油菜花的香气,还有柳树抽芽的声音。我抬头望天,将它和年前的夜空的对比,发现天上的北斗七星往西边的天空挪了许多,也不知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夜仍是属于上弦月的夜。初九的月亮成了一个有些饱满的半圆,散着银黄色的光,在这初春的夜里温柔至极。

指月亮真的会被割耳朵吗?我没敢再试一次。上次指月亮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我指着漂亮的月亮,高兴地穿着自己的小裙子,转了个圈。奶奶却抓住了我的手,她拍拍我的手说:“拍拍孩子,月亮仙莫怪。”于是我忽然想起大人们说过指月亮会被月亮仙割耳朵。虽然后来我的耳朵也没怎么样,但是当时我真的怕极了。看着我害怕的模样,奶奶眯着眼睛哈哈地笑了起来,还神秘地拉拉自己的耳朵说:“我以前指了月亮,后来耳朵被月亮仙割了一个小口。但是你没事啊,我已经替你向月亮仙赔罪了。”再后来没几年,爷爷奶奶相继离世,被合葬在那一方小小的乡村公墓里。我也长大了,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地方的月亮,却再也没有勇气用手指月亮。

进入大学后,我离开了黄梅,也离开了湖北,在外省读书。我的大学也在一个南方城市,这里很好,气候湿润,阳光却也充足。只是在我眼里,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棵树都有黄梅的影子。有时就只是在公交车上的一瞥,脑子里便浮现出黄梅的街道了,但或许这也只是我的错觉吧。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爷爷那一辈的最后一个长辈也离世了。初冬的傍晚,我在湖边收到母亲发来的那条微信,并没有太吃惊,只是慢慢地在湖边走着,一圈又一圈,猛的抬头看时,只见头顶那昏黄的月亮,在眼里晃晃荡荡,泛着光。

从前年少无知,对着月亮,只想着广寒宫里抱着玉兔的嫦娥和伐桂不知疲倦的吴刚,现如今,我望着月亮,却只看见了故人。一城山水一城月,他乡异乡,原来我也已成了独行客。

夜深了,风亦歇了,在这静谧的春夜里,月亮仍嵌在天上。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却也曾照古人,而我如今也只能在这弥漫着春意的夜晚,错将今月当作旧时月了。

作者:张巧   黄梅一中2020届毕业生,湖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读本科生。

编委会

曹锦军

总编

湖北省作协会员

湖北省摄协会员

魏鲜红

主编

湖北省作协会员

唐亚红

执行主编

湖北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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