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憋泡尿

前几年从小说月报上读到杨少衡写的一篇小说，里面说到一个县委书记和一个县长斗法。有一次县长在开会时给县委书记递条子：家里有事，请假一周。县委书记大大写了个字：不准！县长又递了个条子：水缸坏了，回杭州修水缸。县长的水缸指的是膀胱，县委书记一看，心里大乐，大批一行漂亮的宋体字：准假一个月。

可见水缸对于男人的重要性。用官场的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男人肾上能憋尿。我们老家人经常这样笑话一个人没心劲儿：高兴的连尿都夹不住。糟蹋一个人胆小：吓得尿一裤裆。城里人赞扬一个人有本事：看你尿的高的先！种种民俗文化标明，我们山阳衡量一个男人的重要指标，都汇聚于男人的一个重要零部件儿——肾，以及与肾相表里的膀胱，也叫作尿泡。

别的不说，单就在县城逛街，假如尿泡不大，半条街逛下来，啥都还没干，一泡尿就能把你憋死。有好几次，在县城正逛的兴起，突然间大水漫漫，尿击胸腔，无奈长如长江的北新街，党政机构齐全，金融机构林立，商超星罗棋布，但就是找不到芝麻大一个厕所。那时县医院已经搬走，新县医院还没搬来，比北新街一样长的南新街一样没有厕所，所以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师傅一脸茫然，哥们儿要去哪儿啊，厕厕所，哪有厕所去哪儿。司机芜尔一笑，从北新街绕道二中路口，直奔滨河南路公共厕所，一路红灯右拐，绿灯直行，三分钟到了目的地，那一刻射门般冲进厕所，扶墙而立，直让人爽爽相随，真他妈膀胱乾坤大，尿尿岁月长啊。

年少的时候，总是有些看不懂机关单位里的很多精英人士，走到哪都喜欢端着自己的杯子，出差带，下乡带倒也罢了，别的不说，至少倡导了公共卫生防护意识，减少了一次性纸杯使用，促进了绿色生态建设，喝水一小步，文明一大步。但在很多内部会议场合，甚至于三五人的胶囊级会议，也有很多同仁纷纷端上自己的杯子，愚昧如我实在看不出端倪，幽冥浮沉十几年后，有一次代替一位中层领导去参加史诗级别的会议，前后左右清一色专用杯子，唯独我面前放着一个纸杯，明晃晃，亮闪闪，四面八方斜射、折射的目光饱含了对于一个傻逼的同情与嘲讽。起初的时候，并不理解这种同情的具体含义，一个小时左右，就看到周围的精英纷纷离身，这一轮儿离身，大多都端着水杯，去会议室后面去接水，来来回回走动几回，既喝足了水分，又调动了体力，以免干坐会场打瞌睡。高，实在是高，与其正襟危坐与瞌睡虫战斗，哪能比得上端着水杯的行云流水。

到了下半场，许多人憋不住了，纷纷离座去卫生间，面部肌肉上尿急而尿频的表情装可是装不出来的，单纯的表演缺乏那种火急火燎的尿骚劲儿。这么一来一去，耳朵里尽，在经过任督二脉气血循环，经过五脏六腑的新陈代谢，上头的精神可就领会的非常彻底啦，哪像我辈这些迟钝者，预先不存尿着，憋死憋活也憋不出半点尿，脸部表情也缺乏鲜尿奔腾，尿气澎湃的活泼劲儿，中医理论讲，气血同源，精血同源，这气血与精血经过代谢，要么排成汗，要么排成尿，都是同根同源的一种液体，膀胱里不别点尿，关键时刻就没有尿点。

这也许只是反面的例子。电视剧里的大会场景，你会看到前排的人，正襟危坐之余，总是频频举杯，借着喝水的当儿，或会心一笑，或深沉回味，或意犹未尽，这喝到肚子里的可不是水，尽是从上头咂摸出来的三昧真火，入了脑，入了心，入了膀胱。三四个小时坐下来，只喝不动，只进不出，个赛个能憋能屈，个赛个海量胸怀，这前排，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了的。

一个好膀胱，能装能容，坐的住憋的住，受得了委屈，撑得住场子，立的起腰子，最最关键的是，再危机的时刻，也尿不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