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哨

来镇里监考,我的任务是司时。

从城里到镇上学校,接近一小时的路程。

这几天总是下雨,气温有些低,有点不像夏天的样子。

考试的信号是哨声,不知为什么不用铃声,也不用广播。

我的任务不复杂,只要按时吹哨就行。哨声有长有短,一场下来,要吹八次,我得时时关注着时间。

新买的哨子,像个放大了的逗号,蓝色的挂带,挂在脖子上,很有些雄赳赳的样子。

我躲进旁边的一个办公室,试着吹了几下,还好,哨音响亮,我的底气也足。又吹了几下,更响亮了一些。

忍不住笑了笑,我这是玩心起来了。

以前上学时,老师领着上体育课,让我们围着学校跑。

村里的学校,只有一排平房,房前一片空地,算是校园,没有围墙,一边有一个很大的果园。

老师喊着号子:“一二一,一二一!”,然后再用哨子吹。

带我们上课的老师,年龄很大了,据说,有学校时他就来了。老师平时对学生很严厉,大家都有些怕他。

老师不跑,在原地转圈,看着我们跑。

有一次,老师好像病了,吹出来的哨音也有些沙哑。

我们跑到果园边,总是扭着头,偷偷地瞅树上的果子,哪个红了,心里记着。

老师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哨音顿时乱了,大家没防备,稀里哗啦倒了一片。你压着我,我压着他,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老师没奈何,挥挥手,让我们自己玩去。

哈哈,那天那几个刚刚发红的桃儿,酸酸甜甜的。

老师的哨子平时挂在办公室里面的墙上。墙上有一个生了锈的铁钉,哨子上拴着一根细麻绳。每次从窗下走,都会忍不住看看挂在墙上的哨子,还有戴着老花镜坐在窗前看作业的老师。

老师很威严,有时会抬起头,从老花镜的上面看我们,吓得大家赶紧跑回教室,装模作样地翻着书看。

村里过不了几天,就会有货郎推着小推车,走村串巷卖些针头线脑,里面有些花花绿绿的女孩子的头绳,还有圆溜溜的糖球,也有老师用的那样的小哨子。从家里找几个牙膏皮,就能换的到。

孩子们排着队,扛着玉米秸做成的“枪”,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吹着哨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一把哨子轮流吹,吹得鸡也飞,狗也叫

那时候,这样的哨子也很宝贝,玩了一会儿,人家就要回去了。

于是,大家就开始吹树叶哨。

槐树叶,扁圆,沿着中间一折,用嘴唇轻轻夹住,使用吹,就能吹出悠长的声音。有嘴巧的,还能吹出曲调来。我有点笨,最多能吹出一些沙沙的声音,压根就连不起来,更别说什么曲调。

最让孩子们高兴的是春天。

柳树发芽了,杨树也发芽了,细细的枝条都可以做成哨。

清明时,大人会把柳枝折下来,插在大门上,或是拿它抽打抽打炕上的被褥,再抽打抽打身上,说是这样可以不生臭虫,不生灾病。

我们喜欢的是把柳枝使劲拧几下,抽出里面雪白的木棍来,树皮管就可以截成几截,做成哨,长的,短的,细的,粗的,能够吹出不同的声音来。要是几支一齐吹,就是一个小小的乐队。

春天的日子,就在哨声里,一片绿意盎然。

那些旧时的日子,早已经淡去了,那些简单的快乐,却总会在不经意间从记忆的深处走来。就像是现在,一项原本平常的工作,又引出了这许多的遐想。

停不下的脚步匆匆,留不住的流年如水。珍惜每一个看似普通的日子,珍惜每一次美丽的相遇,珍惜每一阕文字编织的如梦令,生活,就是美的,就像我们耳边还在回响着的哨音,虽然单调,却又意蕴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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