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训的大牡丹
李唐有诗云:
雪里烟村雨里滩,看之容易作之难。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燕脂画牡丹。
李唐刚到杭州时,还未复工,生活不易,也曾想画一画牡丹向生活妥协,然鹅毕竟不是自己长项。可山水相比于牡丹,画着难,卖相又不好,唉……而跟自己一块儿过来杭州的,还有李从训李安忠等人,这时金国跟宋朝的仗打得正紧,皇上自个儿还东躲西藏,一时半会也没心思来理会这些画家们。还是等通知吧,等什么时候复工了,进了画院既可以画自己喜欢的,又有工资拿。
不久前,在北宋汴梁,李从训也还是宣和画院待诏,同李唐一般,靖康之变把汴京变都没了,大伙听说高宗皇帝跑去了临安,一众人不远千里跟了过来。而与李唐不一样的,是李从训本来会画牡丹,而且画得贼好。不知是不是看到李从训小老弟画牡丹在卖,李唐才发那么一通牢骚。
李从训 牡丹春满图页
等时局稳定,绍兴年间李从训终于复职画院,补承直郎,也逐渐安稳下来。李从训本有个儿子李章,这在临安,又收了一个少年作养子。这娃娃是个木工学徒,倒也有些绘画天分,后来同李章一块儿,跟自己学画画,两个儿子都学得有模有样画史留名。但说来李从训,画史上并无太多记载,也无多少他的画迹流传。
牡丹图页
《南宋院画录》记载:“李从训,宣和待诏。绍兴间复官,补承直郎,书院待诏,赐金带。工画道释、人物,花鸟,位置不凡,传彩精妙,高出流辈。”仅此!
而他的养子就是那个甚是牛逼的李嵩。
《南宋院画录》记载:“李从训画之传世者,《宜男图》一,《蠲忿图》一,《合欢图》一,《雀图》四,《鸠图》二。”
点点点,远不及李嵩诸作如货郎系列、西湖系列、界画系列、花篮系列丰富和知名度高。也好,将门无犬子,李嵩不仅是画史所说“得丛训遗意”,应是远过父甚。李从训善人物、花鸟,而今留世,仅有一页《牡丹春满图》记在他的名下。
李嵩 花篮图
《牡丹春满图》构图奇特,一朵盛开的牡丹正居当中,给了一个超大的特写镜头,这种满塞直视的陈置比北宋还北宋,比范宽还范宽。花萼勾画精湛,用线提按有致,顿挫紧致而灵动,长短线交错互用,花萼翻动,前后、上下左右穿叠,所呈图式是一种理想化的标准模样,如霍春阳老爷子说的:这是一种现实中不可能看到的景况,一种最理想和完美的样子。此画敷色清淡自然,颜色渲染过渡轻盈,白粉提得出神,厚薄有致,晶莹剔透,毫无粉气。
李嵩 花篮图
这个陈置,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另一幅构图类似的牡丹《品字牡丹》。构图一样,一波大花居中,几片叶子衬在下面,这个团扇里是三朵盛开的牡丹合为一簇,方向不一。萼分了里外敷色有不同,花瓣更为繁密复杂。两画中花瓣勾写之法并无二致,敷色浓厚,设色风格手法与《牡丹春满图》亦出同手。故我推测,《品字牡丹》作者也是李从训。
无画史记载或者画上款识以佐证,依据就只是画风、画法的雷同相似。简言之,开局一张图,结论全靠猜。
李嵩 花篮图
有了善画花鸟的父亲,就不难理解会画花卉的儿子。李嵩世以风俗人物画见长,多有货郎、婴戏图,兼善山水,看似一个画山水、糙汉的大老爷们儿,画起花来真是少女心满满。那一篮子的姹紫嫣红,不枉是老爹教出来的。李嵩的花卉不多见,存世数幅都是花篮,这与凡常的小景、截景、折枝、清供又不一样,画中居中的也不是一个大花,是一大波,不知是不是模仿了漫威,把一大簇一年春秋四季,不同时令的花超越时空限制做成花卉联盟放在一个篮子里。单拆了篮子里一朵,如那个秋葵,无论是勾法还是施色,都与上面两个大牡丹相去不远。一则是李嵩师法李从训,李从训本就是学宣和之法,赵佶下来,画院也好,民间也好,花鸟法已臻极致。二是从侧面佐证了,两个牡丹图页是李从训手笔。
吴炳 出水芙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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