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文学》2期│赵鹏飞作品│深山插柳(组诗)

深 山 插 柳(组诗)

诗:赵鹏飞

云对雨,柳对春

丝绦对晴空

我看见的不是柳,而是风

是风的小剪刀,裁出了人间的清风宫

木鱼声声,水波声声

打坐的鱼儿终于出定

它一滑开双鳍,两岸晓烟

便隐去了过往的飞鸿

我的归燕,不想看这垂柳

只在风中轻轻一摇

便化做了一蓑烟雨

轻易地祭献了这短短的青春

此刻,我有垂钓之意

恰有晚钓之翁,在岸上沾柳笑迎

笑迎我这口吐柳丝的诗人

在深山

你会遭遇到石头

它们像一只只孤独的野兽

蜷缩在路边,远方有星光

更远的地方有灯火,灯火的深处有石头村

你期待着一声吼叫

颤栗的腰身会冷不丁站起来,

随时准备着陪它们回家

绵河

那时的绵河,水大,沿河漂流着许多船只

那时的河滩水肥草美,可以放牧牛羊

不知名的鸟叫着鸟,呼朋唤伴

我卧在水草的深处读诗经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只羊,也可以当做一只牛

那里没有雎鸠,那时的绵河上

小妹在插柳

一插就是一行,就像荇菜的模样

奠基仪式

用铁錾子凿岩石,手里的轮锤一下比一下准

一下比一下狠,乡下人叫做“打石眼儿”

在石眼里安炸药,所有凿石眼的人

都会躲得远远的,一声巨响之后,

所有的石头会跟着人拼命往山下滚

有一块叫“西西弗”的巨石,

说什么也不肯落下来

它悬在半山腰,像一头困兽,四蹄打滑

但是,它最终还是冲下去了

带着尘土、带着沙石、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那一刻的威严谁也无法阻拦

就像祖父眼中的泪水,那一刻的仪式里

有着不可遏制的奔涌

薅草

她要薅去那些花心,那些碍眼的

偷走粮食的荆棘与藤蔓

她薅去了多余的赘肉,只留下苗条

穿梭的风,在这里拐个弯

就溜上了另外一座山岗

她一直蹲在那里,每一棵草

都是她自己的前世和宿命

她要薅去那些别字,在字里行间里

留下贞洁与完美

她在偷听上帝宴会上的声音:

蚂蚱,蜻蜓,相互的撕咬与盘剥

当她薅去了自己的青春

她的心房开始了一次小小的地震

江湖

小时候的江湖,不在课本里

在弹弓里,射中者为王

落地的鸟,像被俘的臣

长大后的江湖,在江湖里

浪里翻着浪,你我皆潮水

一浪一浪涌来的,不是江山

就是美人,可惜折戟沉沙

惨阳不是铁,不是血

你我,皆不是英雄

再后来,江山沉下去了

心,就解开了钮扣

远离的江湖,远离的你我

由最初的互不相让

到重新洗牌

一切都披头,散发

纵有千顷芦花,世间再无一美人

陪自己白发

消失的秋天

是的,我消失,或者还有你

透过栅栏的睫毛

最先将目光停留在黄色的树梢上

落,先从林子的顶部开始,守林人不会察觉,他有一缕银发

被树梢绑定

最终被远方的秋风削落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所有的树木都会把叶子脱光

我空有十指,无法挽留每一片落叶

它是神的,它拥有我失去的全部

包括石上的流水,它的每一次的

冲刷,都像是一次布道

带着最后一片不肯离去的落叶

回到我日夜祈祷的教堂

周末之诗

星期一,我像蚂蚁赶路一样匆忙

星期二,我重复搬运昨天的碎石

星期三,恍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星期四,我忘记了搬运本身带来的从容

星期五,从容面对山顶的巨石再次滑落

星期六,搞不清我该去唱诗班还是去约一下庄子

星期日:我梦见了一只蝴蝶,

一只蝴蝶也梦见了我,

我俩中间横躺着一块西西弗的碎石

北国江南

若不是河流改道,改来改去

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我爱的故乡就是这样

梦里的水乡

依稀有着江南的模样

沉潜的鱼,翱翔的雁

我还记得那片树林

那里有你看不见的

跨越河流的古老爱情

其实是一个村庄,顺着河流

寻找另外一个村庄的过程

就像土豆连着土豆

就像红薯连着红薯

不要试图分开它们的家族

都姓土,土地的土

都姓根,根系的根

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根藕

藕上架着一条千年的河

河心里至今都还站着

听戏的和唱戏的

唱的是北国无言的才子

听的是江南难舍的佳人

他们心中都流淌着一条河

那孕育着诗词歌赋的绵河啊

作者简介:

赵鹏飞,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井陉人。作品散见《星星》诗刊、《诗选刊》、《北京文学》、《中国诗歌》、《河北作家》》等数十家刊物。出版诗集《诗歌的白马》、《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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