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女作家】刘兴聪的诗歌
《每个人都是天书上的一个页码》组诗
起点和终点，人生不过两个点一场走
一场找
一场丢
喧嚣之上，早挂晨辉晚挂夜色
花开花谢，蝴蝶来去
都是过客
喧嚣之下，也无天晴也无雨
不杀生
只生万物
喧嚣之间，土层是隔板
是一部无字天书，不断增加着页码
每个人终究是其中的一页
夜有多黑，星星知道
水有多深，鱼儿知道
叶有多重，风知道
命有多轻，命不知道
山重水复，行走知道
沧海桑田，时间知道
春长春短，草木知道
天高地厚，天不知道
鞋子合不合脚，脚知道
路适不适合走，磨出的水泡知道
今天的样子，今天知道
明天的样子，谁都不知道
世界不过三人：你，我，他
日子不过三天：昨天，今天，明天
事情不过三件：你的，我的，他的
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复杂
忽明忽暗。一盏灯多么弱不禁风
多么轻飘飘，多么沉甸甸
很多时候，提灯的人提着一盏寒冷
提着一盏熄灭，提着白加黑一盏世界
一盏春秋
恩怨情仇，名利权势
一粒米，一滴水
千方百计，与一束光掰着手劲
与一束暗掰着手劲
耗尽骨头里的最后一滴油
只为想提一朵花，提一朵亮
到底，提着一株草
一把土
提着一盏灯，借着忽明忽暗的幽蓝
风尘仆仆，走在低处
富足的贫穷始终不离不弃
逼退泪水，强装坚强
右眼看天，左眼探路
脚步不能按计划行驶，不断衍生一个变数
陌路擦肩，被玫瑰刺划疼，雨以雨的方式降落
赏读星月，茫茫凄风追赶，花以花的姿态凋残
一把瘦禾写意，执意给出活着的理由
茕茕孑影，没看到高处的轻盈，倒是
磨旧一对脚印明灭，踩倒自己的尖叫
还得继续蹒跚荒凉，独自调整被风吹偏的路
跟着大流踉跄，不再顾及前方是否有清清海洋
一双鞋背对太阳，时光把自己拖向自己的异域
歇脚点是一颗石头，认证书是一株草叶
时光的桥，不是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走上去，就别想轻易偷偷转身隐退
往前走，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
一半责任和义务，一半良心和安心
不敢荒凉行走，一直匆匆赶路
风雨相随，桥上不断有泥水漫过
只能顺着桥一点点丈量，一双鞋子蹒跚摇晃
一次次陷入又奋力拔出，与风景擦肩而过
桥上，不时有新的面孔和名字来来往往
或亲切，或陌生，或带着敌意
或与自己有关，或无所谓有关，或一闪而过
刻骨铭心的，往往是最疼的
越走越深。日历在桥上一页页翻着春夏秋冬
像枯叶一片片泛黄成腐朽，笑说岁月如歌
流水的日子不断磨洗容颜和倔强的性格
直到容颜抵抗不住，或者性格抵抗不住
当下桥的那一刻。回望
出发的初心，似乎并未发育出像样的春天
心，已经安静如桥下的石头
或者柔软如桥下的水
前两天我的小诗惊动了朋友圈
大家纷纷留信息打电话
纷纷找借口打探和变相安慰
“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末了还不放心，要我爱惜自己
我知道他们误判了主人公
我知道他们在误判中惊讶
我知道假如我真成了主人公
我将是一小缕醒世的灰色光芒
相知会忧伤地难过一阵，唏嘘一阵
相识会庄严地作为教材，感慨一阵
之后，太阳照常升，地球照常转
大家照常奔命，也耗命
劳碌，悲情，喧嚣，孤独
偶尔会把我作为一小盏下酒菜
或者茶盏上的一小粒时光
轻描淡写的，添油加醋的
唏嘘一阵，感慨一阵
走了这么久，始终走不出起点
我劝他，让飞翔合上翅膀
停歇是另一种飞翔
他说，飞。这是伟大的工程
纵使往死里飞，他说得波浪翻滚
我似乎看见一只贝壳，在波浪中
在体内，磨一颗沙粒
我没看见他飞
各种角度看，没看见他飞
这值得祝贺，不用迫降
那年那月，我奔着汉江移居
来的时候，汉江很朴素的样子
后来，多出来一江两岸
多出音乐喷泉，湿地公园
再后来，多出天汉长街
多出尤曼吉，汉水女神
还有沿江而建的望江高层
三号桥，一号桥，四号桥
多出我和伟放进的两只大鳖
每年涨几次浑水
前前后后淹过五男六女
每天，有人在堤上散步，或垂钓
有人在岸边吵架，或哭泣
有人在远处仰望，或俯瞰
一个，两个，三个
一对，两对，三对
一条江，一座桥
一群追逐浪花的人
离江近，离桥远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跳下去
跟着江水走了
江便沸腾起来
打捞的老娃船，油艇，反复往来搜寻
哭喊声跑上跑下，水浪荡着一圈圈忧伤
有留下信物的
有连娘也没有叫一声的
昨晚，有一个人又在搂下
对着D楼吐着苦水
我担心那江那桥
五个小时后，我关机睡觉
今晨醒来，还好
没听见什么消息
清明，野草踩着腐烂的名字从土堆里爬出来
爬出一块碑的距离，一抔土的距离
鞭炮，纸钱，清酒，白菊
列着长队，爬出认祖归宗的语言
凄清，惆怅。总有一片云爬出雨
总有一些面影爬进体内，碑瞬间走高，或走低
天机瞬间泄露，生命不过来与去
只有死心眼才把欲望邪念看得那么紧
抬头，又有人抽身走上山头
与一叶草认亲，与一颗石头听风弹雨
埋葬的名字在青苔之下一埋百埋
不问朝夕，不问曾经
不问喧嚣与孤独，长亭短亭
活着的名字在青苔之上活一口气
活朝夕，如蝼蚁奔来走去
摇摇晃晃往死里活
中间，隔着一层苍绿的潮湿
那是一块横着的墓碑
一张一捅即破的纸
清明穿着素衣，从周代出发
悠悠，走了二千五百多个三月
春天里，祭祖的主题在柳枝上发芽
在雨丝上抽经
划一个圈，阳间一把草纸点燃
寄往地府的邮包，似黑蝴蝶翻飞
悲酸，问候两茫茫
抵达不了一张纸的距离
百年磨针穿线，只为打一个死结
大地长征，一茬茬传宗接代
唯有一个“本”，按时在节气里返青
没有亡灵，我们是否还有顾念
有些东西必须丢弃
比如果盘里烂掉的水果
比如厨房里发芽的土豆
比如花盆里不发芽的种子
比如过期的门票，退回的邮件
无法抵达的远方
相信，风平浪静了
一切都水落石出
那些拥有的和逝去的
对经历而言，都灿若星辰
让一让那些缝隙
多么重。一道门可以关住所有的门
从一条缝隙可以看见更多的缝隙
黑夜是眼睛的敌人，修行的是眼睛
不要紧。让一让那些拥挤
让一让那些关上的门和打开的缝隙
你会发现，那些重轻若鸿毛，你静若闲云
请把目光移向那些水
移向那些清，水流流动的软
请把目光移向那些浅
移向那些花，季节流动的轻
请把目光移向那些远
移向那些亮，天空流动的光
世界那么大，茫茫宇宙间
行程那么短，一站一躺间
【作者简介】刘兴聪，汉中诗歌研究会主席，《汉中诗歌》主编，《汉中文化网》副主编，南郑作协副主席，陕西专家型教师，陕西教学能手，汉中名师，汉中学科带头人。在《星星》等百多家选本和年选发表组诗和散文。曾获“印象中国年”全国首届青春主题文学大赛金奖，“雅集京华·全国第二届百家诗会”一等奖，第五届“炎黄杯”国际诗书画印艺术大赛银奖，第三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新中国70周年文艺作品全集》特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