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八十年代书法青年精英探寻展 NO.8 | 靳慧慧
不断的重新出发
——致80后江苏青年书家群
董水荣
当80后遇上“新时代”,这一代书法家的崛起,一种深刻的书法变革才真正出现。
我读他们的作品,有一个强烈的感觉,不仅这一代人的书法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连他们的出场方式,作品的传播方式,和前面几代作家比起来,也有着天壤之别。尽管用一个年代来命名一代人的书法并不精准,但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书法,也是一种不争的事实。
在现有书法认知里,我们都是通过展厅与展览,评审与入选获得书法水准的认可和身份的确认。随着网络新媒体的兴盛,一批出生于80后书法作者,活跃在新媒体的渠道上对作品的推介。微信、抖音、公众号,构成了书法作品新的传播机制与渠道,成了塑造新一代书法作者声名的主体力量。他们的书写,都以新技术和新形式为中心的传播,在作者群中获得认同,同时也获得自己的存在。
书法创作重视技术与形式,也是值得尊重的选择,点击量与读者的多少,能从一个侧面见证他们的书写价值。
但是,书法的终极意义,终归不是由点击量来决定的,甚至也并不全由书法的技术与形式决定。
书法作为艺术关乎人生追问和艺术探索,关乎审美的经验和精神表达,书法还要有对现实生活的表达能力。审美也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所以书法创作也要有对抗原有模式的野心,这样才能有书法的生机。问题是绝大多数的书法作者在“声名”的追求下,表现出了庸常精神的屈服性。在书写上普遍以技术的程式化、经典平面的挪移化,当代名家的模拟化,充斥着书坛的风气。他们的书写方式、精神姿态极具表演性和平面化。技术的碎片,经典表层的阅读,对书法艺术维度简单的理解等等,成了许多80后书家作品的显著特征。一旦他们的书法抱负仅仅局限于通用的技术,展览获奖的庸常心态,并以此认为书法不过如此,那么,艺术探索和精神追问,很可能就由此停滞下来。我想,这不仅是书法的危机,更是一种精神创造的危机,一种当代书法创作主体的危机。
类似这样的书法作者、作品见多了,难免会让人产生这样的疑问:
在这一代人里,那种经由传统经典浸染、熏陶,苦苦“匠心”的追求者,难道就真的无从寻觅了吗?
“匠心”匠与心一体化,现在追“匠”去“心”。应该成为青年一代书法作者反思的起点。
眼光从那些喧嚣的风潮中转离,耐心品读很快就发现,
原来这一代人中也有新的力量在探索、在成长,传统经典不断的被他们释放出活力。
这些青年书法家,其实也在书法里浸润了许多年。也许以一个地域整体的团队出现之前,我们并没有细致而深入的对他们一一品读,也许被同代人所遮蔽,也被批评界所遗忘。江苏省青年书协把80后重要的书法作者集体推出,也可以从整体视角里看到江苏青年书法的新活力,他们的存在,构成了我们观察江苏青年书法家群体的新向度。我重视这种纯粹的书法向度。
我们喜欢以年代划分书家群,一直在找不同年代书家特有的质地。80年后书家群频繁出现在书坛的眼里。关注青年书家群体的崛起,也多次写过80后书家群的文章,每一次写作都怕重复,所以每一次观察都是一种挑战。我们习惯把太多的鼓励,给予比我们年轻的书法家,因为未来,是他们的天下。对于“后浪”不便得罪,不然会更早、更有力的把“前浪”拍在沙滩上。
其实“前浪”与“后浪”的关系,更多是一种大浪淘沙的过程。所以在这里我们更希望大浪之后80后、乃至90后能留下更多有重量的书法家与精品。
每一个时代的艺术家都在试图用自身的艺术实践来丰富原有的传统。但大多数的80后是踩着上一代书法家脚印在走,很少看到他们的身上那种独异的书写理念和精神立场。说明现在试图总体性来概括80后的书法,都是无效的,即便他们从同一个地方出发,最终的落脚都不会相同。
书法的发展总在不断的期待中,每一个年代都可以将前一个年代视为起点,不断地重新出发。
我们回顾过往,用预见的艺术理念,新的精神体验,引导创作的存在,这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它所照见的,往往是一个时代不为人所知的精神内面,只有这样的书法创作值得期许。
我期待有更多这样的青年书法作者找到属于他独有的方式,坚定地表达自我,持续发声。
尤其是当这些新的书法面孔集中出现在一个平台上时,必然会凝聚成一种柔韧的力量,在改变我们对一个书法群体近乎固定的印象,同时也展示出新一代作者的创作活力。
我希望他们将来被他们的“后浪”拍过之后,有更多的作者与作品能留下来。
董水荣: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2020.10.19
NO.8
书家 | 靳慧慧
生日/1987年
籍贯/山东济宁人
书家介绍: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美术师,姑苏宣传文化青年拔尖人才,江苏省青年书协妇女委员会委员,太仓美术馆副馆长。
2012年毕业于江苏师范大学,获美术学硕士学位,专业从事书法篆刻的创作与理论研究,曾两度获得苏州市书法“张旭奖”。书法作品入选全国第十二届书法篆刻作品展,全国第六届妇女书法作品展,“瘗鹤铭奖”全国书法作品展,第四届林散之奖·江苏书法作品双年展,第三届江苏省文艺大奖·书法奖 获奖提名,首届“中国恒美花都杯”全国书法篆刻大展 二等奖,江苏省文华奖等国内展览20余次。入选大观论坛·章法的突破——当代书坛新锐70人提名展。2018年,举办个人书法展并出版《书为心相——靳慧慧书法作品集》。2020年出版《篆书千字文》,四川美术出版社。学术论文获首届“鲜于璜碑”全国隶书学术论坛优秀奖,论文入选全国第十一届书学讨论会,西泠印社当代篆刻学术研讨会,并在《新华日报》、《中国书法》、《书法》、《书法报》等期刊发表文章十余篇。
读靳慧慧作品后感评
文/郑付忠
靳慧慧是位八零后才女。
虽说八零后已不再是青春年少的一代,但若从艺术生命成长周期来看,笔耕墨耘的生活还真是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我要说的是,靳慧慧的作品为她开启靓丽的艺术人生作好了准备。我看到她在个人作品展中的表现,是十分全面的。不仅有温情畅达的行楷,也有不激不厉,婉转自如的篆隶。作为一个青年人,她学书不拘泥于某家某派,思路开阔,这是值得肯定的。值得注意的是,不论什么书体,她在书写中都透露出一股优雅的从容。她没有刻意追求个性符号而在所难免的戾气,反而保持了对艺术追求的一丝纯真,这是难能可贵的。
《百尺数椽联》
作品释文:
百尺高梧撑得起一轮月色
数椽矮屋锁不住五夜书声
杜甫《赠花卿》
作品释文: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太白诗独不见》
作品释文:
白马谁家子,黄龙边塞儿。
天山三丈雪,岂是远行时。
春蕙忽秋草,莎鸡鸣西池。
风摧寒棕响,月入霜闺悲。
忆与君别年,种桃齐蛾眉。
桃今百馀尺,花落成枯枝。
终然独不见,流泪空自知。
当今这个社会,物欲横流,诱惑很多,想静下心来读书写字并不容易。我们时常会被各种各样的外界烦扰所困惑。对于书写者而言,最难以避免的就是被时风所牵绊。尽管某种程度上看,跟风会对书写技法的训练不无裨益,但更多的情况却是在书写中迷失自我。纵观当今书坛,不少人把写字的本质当成了“竞技”,每每提笔就不自觉地进入了“飙高音”的情境,往往沉浸于此而不自知,最终迷失方向。我们当然不能武断地批评那些善于“飙高音”者——实际上善于此道者先是值得肯定的,这毕竟极大提高了书写热情。但书法艺术毕竟不同于百米赛跑,谁能最先冲到终点就是胜利者,更与音乐海选中要求参与者必须分秒内嗨翻全场的评价机制截然不同。书法的至高境界与太极略同,它本质上是修身养性,而非拳脚格斗,是寻找和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存在。所谓“书者散也”,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因此技巧非但不是书法的最高标准,甚至连“重要尺度”都算不上——在通常情况下,一旦让观者察觉到你有炫技的动机,则作品的内涵便大打折扣。靳慧慧的作品恰恰规避了这一程式。看她的笔触,十分宁静,丝毫觉察不到刻意的表达。在当今眼花缭乱的社会,这是对一个书写者心境的极大考验。这些年我们每每去看书法展览,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参展作品个个争奇斗艳,行笔十分考究,故意制造“看点”。甚至有不少作品获得了“技术上不让古人”的评价。然而这样做除了能夺人耳目之外,在艺术史并未得到大家的追认。且这样做的缺点也显而易见,即往往使得作品经不起琢磨。就好比这些年不少小品演员为了留住舞台,抓住观众,喜欢在台上一惊一乍,刻意制造“包袱”,引得台下哄堂大笑,但作品的思想性却很难经得起考验。实际上,高明的艺术从来都不是靠“喊话”刷存在感存活的,这样做多半意味着黔驴技穷,穷途末路了。所以,我们回过头来看,还是对宁静致远的意味情有独钟。从靳慧慧的笔迹中我们恰恰感受到了这一点,她优柔从容,温文尔雅,不为时风左右,不为“表演”装扮,完全听从自己内心的表达,这正是一个书写者最为珍贵的品质。
《六经万理联句》
作品释文:
六经尽在虚无里
万里都归感应中
韩偓《草书屏风》
作品释文:
何处一屏风,分明怀素踪。
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
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
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
节临《自叙帖》
作品释文:
开士怀素,僧中之英,气槩通疎,性灵豁畅。
精心草圣,积有岁时,江岭之间,其名大着。
故吏部侍郎韦公陟,覩其笔力,勗以有成。
今礼部侍郎张公谓,赏其不羁,引以游处。
兼好事者同作歌以賛之,动盈卷轴。
夫草稾之作,起于汉代,杜度、崔瑗,始以妙闻。
迨乎伯英。
曾几何时,书法圈被一些所谓的“笔墨”游戏反复调侃,惹来不少负面的评价。他们以怒目吼叫相标榜,摇头摆尾,颠覆人们的正常认知,一时间确实博得了关注,造成了围观效应,甚至不乏一些鼓掌喝彩者。作为娱乐的笔墨游戏,应该说这种“行为艺术”吊足了人们的胃口,在娱乐文化盛行的今天,我们也不能全部否定;然这种过激的笔墨表演却往往试图以“书法艺术”自居,混淆视听,甚至把自己包装成“专家”,这便不值得鼓励了。说到底,作为书者我们应该回归书斋,通过研习古代经典提升自己对传统的内在认识和敬畏。颠张醉素的故事是妇孺皆知的,然不少人对此有过度阐释之嫌,把唐人严谨的书写精神浪漫化了,以为作书者不豪饮狂醉,“呼叫狂走”,“以头濡墨”便不够书家范儿,这显然是偏见,也是肤浅的。所谓“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者,不过是诗人文学想象的惯常表达罢了。明乎此,则我们写楷书也好,作草书也罢,切不可把“涂抹”当成高级追求。我们这样说当然不是为了给靳慧慧的作品“寻找看点”,实际上我们在她的书写中确实看到了从容闲适的状态,应该把这种对书写的理解继续深入下去。尽管我们大体能够预料到,这样的书写在短期内势必收效甚微,然艺术的魅力也恰恰体现在这里。不经过千锤百炼的打磨,是很难写出动人的作品的。这样说也许不会有太多的人同意我的看法,甚至会有些朋友表示完全不同的意见,这也是应该被尊重的。艺术应该多元化,在百花齐放中逐渐找到自己的存在。就像八零才女靳慧慧这样,艺术之路一步一步走下去,不迎合时风,不急于求成,不故作张扬。
况周颐《蕙风词话》
作品释文:
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
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
王汝骐《咏南园 》
作品释文:
风月南园旧酒狂,诗坛重见鲁灵光。
绮才直欲追温李,妙境何曾界宋唐。
一瓣心香名父子,十分花事少年场。
而今寂寞临江宅,坐我春风有绿杨。
王世贞《登太白楼》
作品释文:
昔闻李供奉,长啸独登楼。
此地一垂顾,高名百代留。
白云海色曙,明月天门秋。
欲见重来者,潺湲济水流。
袁宏道《登高有怀》
作品释文:
秋菊开谁对,寒郊望更新。
乾坤东逝水,车马北来尘。
屈指悲时事,停杯忆远人。
汀花与岸草,何处不伤神。
(郑付忠,东南大学艺术学博士)
“取古人用意而古法俱在”:
我的书法临摹观
文/靳慧慧
中国书法的学习讲究继承传统,从传统碑帖中得古人之法,这个法包括笔法,结构法和章法,后来对扩展到具体的笔法、墨法、字法等等。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符合千年书法的审美观念。所以,从广义上谈临摹书法或许是一个讲不清的问题,古人谈书法的临摹,临和摹是分不开的,临重在临其神,摹重在得其形,显然,临摹问题涉及到取法对象的形神关系。形与神的关系最早是在诗品中出现的。明代的王世贞,董其昌特别注重形神的离合关系,他们并没有把形与神绝对对立起来,而是把形与神作为一个整体,如何去处理二者的离合关系,如何把握离合关系这个度,是考验一个书家在临与创之间如何形成个人风格的问题,我们从古代书家中很容易看到,有的书家学古人的书法,仅学其皮骨,但是却没有写出个人面貌,一些成功的书家,不仅学习了古人书法的精华,更重要的是形成了个人风格。从这个意义上讲,书法的临摹不是一个小问题,它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大问题。
书法的创作仅仅是一个使用毛笔的问题吗?书法关乎脑,关乎手,关乎笔,脑强调的是认知,手强调的是节奏和把控能力,笔强调的是笔法,书法形态的问题。显然,谈书法创作仅仅谈论用笔的问题,是偏执的。一般讲用笔,大家常识中认为只有中锋和侧锋,问题是除了中锋和侧锋还有其它。米芾是古代用笔的高手,他强调八面出锋,所谓的八面出锋,其实是出入自如,无所遮拦,无往而不胜。所以,在临摹时一定要讲求笔法,临摹的核心问题就是要解决笔法的问题,笔法就是古法,它是中国千年书法的命脉。因此,我在临摹的时候,重古人之神,高于古人之形。重笔法高于重字法。“取古人用意而古法俱在”是我坚持的临摹和创作原则,我个人认为,只有这样,自己创作的书法,才能有古人的身影在,也就形成了自我的面貌。
以草书为例,写好草书首先要做草书人,要训练自己作为草书家的胸怀,心中热爱生活,心中充满正能量,对美好的东西充满激情,增加我们生活当中的浪漫。艺术的创作不是平常心,尤其是草书的创作更不是平常心。写草书的人,还要打开自己的心结,打开心结的一个好办法就是多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