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君:只有一种自然化的艺术可以拯救我们!
由评论家、哲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夏可君担任学术主持,艺术策划人、独立艺术顾问萧斌策划的展览“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在龙美术馆(西岸馆)开幕,本次展览展出了艺术家邱世华、梁绍基、秦一峰、刘建华和陈彧君的14组作品。
只有一种自然化的艺术可以拯救我们
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
夏可君
艺术,一直有待于重新被定义,艺术的魅力就在于它一直保持着被开放定义的可能性或不可能性。如果有着中国艺术的绝对贡献,就在于有一群艺术家,尝试以他们的作品给予艺术以某种全新理解,而且具有当代的普遍性。
这是艺术作品的自身理解,也是艺术作为一种文化的自身理解与创造性转化,是艺术在个体的创造性、文化的历史性、艺术史的重写与全球化的普遍性,这四者之间形成一种新的艺术话语。如果有着中国式的艺术贡献,它应该体现为什么样的精神形态?它如何在历史语境中具有当下的绝对性与典范性?
在艺术的现代性各种生成方式:生命情感的表现主义,抽象的形式主义,头脑思考的概念艺术,技术多媒体的虚拟生成,生命政治的话语批判,等等之后,是否还有着新的艺术生成方式?来自于伟大传统的中国艺术,其一以贯之的精神乃是:让自然来为,让自然成为主导,让自然成为艺术自主生成的方式,人类的心性与艺术的创意“让位于”自然自身的生成。
中国艺术的“绝对性”就体现为:艺术的自然化与自然的艺术化!让自然成为礼物,所谓的“中国色”不过是接续中国伟大传统的精神价值:让自然来为,让天道自成,让时间来为,让让予来为。艺术就成为一种人性谦卑与让予的态度,成为肯定自然可再生性与绝对性的伦理。
只有一种自然化的艺术可以拯救我们!
如此的中国式艺术,其作品的色素,作品的底色,作品的纯粹,就体现为一种“中国白”,一种中国哲学的“虚白”。此虚白之色,不同于概念化的单色画(劳森伯格),不同于抽象的白色画(瑞曼),不同于日本韩国的余白(李禹焕)等,而是一种“虚白”,在虚无-空白与实存-整体之间的悖论结合。
“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展览现场,观众观看邱世华作品,龙美术馆(西岸馆),2020,摄影:林清煌
这尤为体现在邱世华的白色绘画上,看似空白的亚麻布现成品与概念化的空白绘画,但平面内部却有着风景的不确定涌现,随着光线与观看角度的不同,随着个体心境的不同,此空白绘画所显现的景色也会不同,视觉就处于变化生成与内观的调节过渡中,这就是杜尚梦想的虚薄绘画,并且打破了具象与抽象,概念与自然的对立。
“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展览现场,观众观看梁绍基作品,龙美术馆(西岸馆),2020,摄影:林清煌
在梁绍基的白色蚕丝作品上,第一次让自然成为了总体的艺术,蚕虫自身的吐丝生成为山水画的条屏形态,这是“蚕”虫的自生自成,却又有着文化历史山水画的“残剩”记忆,还有着“残余”概念的生命化,并具有宗教式“禅意”,回响着汉语元词内在押韵的智慧,而且与水墨结合,涌动出虚白的无尽生机,在艺术家彻底委身于自然的共感中,自然作为自身给予的艺术品也升华为美妙的礼物。
“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展览现场,观众观看刘建华作品《白纸》《黑色形体》,龙美术馆(西岸馆),2020,摄影:林清煌
刘建华的白瓷绘画,看似现成品,看似空白,却有着瓷器的硬度,边缘的轻微卷曲,轻微含蓄的微妙触感,唤醒了材质的呼吸,物性的灵魂悄然出窍,活化了中国留白艺术的秘密。并且在碎片化的空间展示中,让白瓷的脆弱性与永恒的凝定同时显现出来,让我们感受到中国艺术从来都是吊诡与极致的艺术。
“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展览现场,观众观看秦一峰作品,龙美术馆(西岸馆),2020,摄影:林清煌
与虚白相应,我们还看到另一种绝对的灰度,这在秦一峰的摄影作品上体现得尤为彻底,通过持久耐心等待最合适的自然光线条件进行拍摄,每件作品以拍摄时的确切时间来命名,秦一峰的成像作品,从对明式家具“素工”残章衰变的发现,到多次拍摄是消除光影的时间决断,再到负片的册页式品读,直至电脑放大的最佳选择,最后以高级灰的负片输岀,这已经不再是摄影,而是多重时间的还魂,是多重空间组合的艺术,是一个艺术凝视的道场,是杜尚梦寐以求的虚薄艺术。
“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展览现场,观众观看陈彧君作品,龙美术馆(西岸馆),2020,摄影:林清煌
而在另一位年轻艺术家陈彧君陈彧君对于宣纸的处理上也是别出心裁,他把画过的水墨与设色作品撕成碎片,然后再次拼贴组合,如此同时的建构与解构,破碎与重构,打破了单一化的绘画方式与拼贴方式,让绘画回到动作的自由解放,回到孩子气的天真与组合游戏,看似凌乱与散碎,却又充满了偶发的机趣,一切可以重组,一切可以重来,古典与现代,并没有截然的对立,而是出于个体自由的自发组合之中。
此虚白与负影的美学,也是一种余影的美学,肯定时间的消逝却又赋予时间以幽秘的诗意,虚薄艺术乃是让事物的魂魄显临,既是材质的余象也是图像自身的余影,中国艺术的绝对性体现为自然与心性的对应,让灵魂不可磨灭的呼吸显临,吸纳了时间色素而又进入安宁余息的艺术。
本次展览也是对于中国式材质的重新激活,从瓷片、蚕丝、亚麻、宣纸还有册页或银盐胶片上,被赋予全新的自我理解与艺术的形态,体现出中国人对于材质的敏感细腻,但又进入材质与自然的隐秘关联。
本次展览的艺术家及其创作方式,又截然不同于中国传统已有的模式,却又恰好体现了相反相成的逻辑,既是返回自然也是反向重构,发现被传统所忽视的维度,充分面对自然的废墟化,面对破碎但并不虚无,面对损害却激发诗意的隽永,并且让残余的自然成为救赎的契机,在带入技术与观念化的操作后,却又再次激活了自然的隐秘灵性,重建了人性与自然的深度关联。
中国式艺术不再是西方现代性的单极化思维,而是有无相生的二元转化,是自然与技术、自然与习性、自然与概念等对立的重组与调节,体现出自然可再生性的智慧,其中有着中国艺术自生性的原理。
如此自然化的艺术才可以充分体现出中国艺术的绝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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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开幕对谈及参观图片
“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开幕现场,龙美术馆(西岸馆),2020,摄影:林清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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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展厅现场
“中国色:走向绝对的东方美学”展厅现场,龙美术馆(西岸馆),2020,摄影:洪晓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