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的无奈：皇位并非想退就能退
就在北京时间昨天（8月8日）下午两点，明仁天皇向日本国民发表了约11分钟的电视讲话，婉转表明了生前退位的意向。
▲ 电视里的明仁天皇，年过八旬依然身着一丝不苟的西装，一头银发也依然梳得一丝不乱。
其实天皇想退位的消息，我们也已经听闻有一阵了。早在7月13日，日本NHK电视台就播报了明仁天皇打算生前退位的新闻。这一消息虽然很快就遭到了日本宫内厅的否认，但它也并没有否认天皇想要退位的想法和心情。
但自从日本光格天皇在1817年让位仁孝天皇之后，还没有出现过其他天皇生前退位的情况，所以明仁天皇的这次讲话备受关注。
在讲话中，明仁天皇表示自己年纪大了，又动过两次手术，如今身体日益衰弱，恐怕无法像过去那样全身心地履行作为国家象征的职责。同时，他对天皇的病笃与葬礼给社会与国民造成的影响与负担深表忧心，暗示生前退位有利于象征天皇制的稳定存续，反对皇太子摄政的替代方案。
由于日本宪法规定天皇不可干政，所以明仁天皇采取了与国民“谈谈想法”的方式表明了退位的意愿，他还委婉地希望把退位时间定在两年后，即2018年。
勤政亲民、三观端正
明仁天皇出生于1933年（现年83岁），1989年昭和天皇死后即位，改元平成。吸取战前天皇作为“国家元首”独揽大权造成恶果的教训，《日本国宪法》规定天皇是“日本国家与日本国民统合的象征”，只能进行宪法规定的国事活动，并无实际政治权力。
不同于其父昭和天皇，明仁天皇一直被认为是象征天皇制成功运行的典范。1959年，尚是皇太子的明仁与平民出身的正田美智子结婚，引发了日本全国范围的“皇室热”。即位之后，明仁天皇积极履行自身职责，仅在2015年就签署认证超过1000份文件，并参加了230多场仪式与会见活动。
▲ 2011年4月14日，日本大地震发生后，天皇夫妇前往日本千叶县旭市两个临时安置点慰问灾民。
1995年的阪神大地震、2011年的东日本大地震、2016年的熊本大地震之后，明仁天皇都亲赴灾区慰问，与受灾群众跪坐相谈，丝毫没有天皇的架子。勤政亲民的一贯形象，使明仁天皇在日本深受爱戴。
国事访问亦是天皇的职责之一。明仁天皇即位后已出访27国，其中，他的访华之旅值得一提。
明仁天皇致力于中日友好，与他对历史问题的正确认识密不可分。
相比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等右翼政客，明仁天皇可谓“三观太正”。二战末期，为了躲避盟军的空袭，尚是小学生的明仁被疏散至山区，亲眼见证了军国主义日本的失败。即位之后，明仁天皇从未参拜靖国神社，并在多个场合明确表示支持和平宪法。
▲ 201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70周年之际，明仁天皇在“全国战死者追悼会”上发表讲话，在“深刻反省”二战的同时，希望战争的悲剧不再重演，比同一天的“安倍谈话”更有诚意。
皇太子德仁亲王
▲ 德仁亲王一家。
三观端正的明仁天皇如今希望生前退位，实在令人遗憾。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皇太子德仁亲王同样具有正确的历史观。
明仁天皇与美智子皇后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德仁亲王出生于1960年，现年56岁。从学习院大学获得历史学硕士学位后，德仁在1993年与外交官出身的小和田雅子结婚，2001年生下了爱子公主。
或许得益于父亲的熏陶和历史学的出身，德仁亲王亦在多个场合表达了对战争的反省。在战后70周年的相关采访中，德仁表示尽管自己未经历过战争，但深知战争的悲惨，希望正视过去的历史并传达给下一代。
有这样的皇太子即位，日本皇室的三观还是有保障的。
安倍的阴谋？
相比现年68岁仍旧即位无望的英国皇太子查尔斯，德仁亲王还算幸运的，至少明仁天皇已表明了退位意向。然而，天皇这种特殊职业并非想退就能退，因为缺乏法律依据。
《日本国宪法》第二条规定皇位的继承需要依据国会决议的《皇室典范》，而《皇室典范》虽在第四条中规定皇储在天皇驾崩后即位，却未有涉及天皇生前退位的条款。因此，如果天皇想要实现退位，必须由国会通过相关决议修改《皇室典范》。
▲ 尽管修改《皇室典范》并不一定意味着修改宪法，但安倍政权的修宪意图已经昭然若揭，所以也就有“明仁天皇表明生前退位意向是安倍的阴谋”的说法传得很厉害。
但这种说法也并非没有根据，在国会讨论修改《皇室典范》的过程中，安倍政权将话题引向宪法，借势为修宪营造“突破口”是完全有可能的。
然而，也有观点认为，明仁天皇表明退位正是为了给安倍政权修改宪法设置障碍。如果不出意外，安倍将在两年后卸任，而明仁天皇在讲话中恰好暗示希望在两年后退位。由于日本国会审议法案需要消耗大量时间，有关修改《皇室典范》的国会讨论极有可能使修宪议程大幅延后，导致安倍在任期内无法实现修宪。
事实上，除了退位制度的设立之外，新的元号、退位之后的天皇的称号甚至居住场所等多个问题都需要讨论，《皇室典范》的修改将是漫长的过程。
目前，安倍政权已表示接受明仁天皇的意愿，今后退位问题无疑将成为国会的重要议题。至于安倍借机推进修宪的如意算盘能否实现，还需观察国会讨论的进程。
但从日本制度层面来说，若能确立天皇生前退位制度，倒不失为一种与时俱进，毕竟让八十多岁的老人承担繁重的公务实在太不合理了。呃，或者83岁的明仁天皇可以向今年刚过90华诞的英国女王取取经？
撰稿：张帆 京都大学法学研究科博士
发自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