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被踢出宁国府,贾蔷开启了幸福的人生

一脚被踢出宁国府,贾蔷开启了幸福的人生

贾蔷的身世颇多谜团,有人猜测贾蔷是贾珍的私生子,可看过脂批本的读者大约应该记得脂砚斋对贾蔷身世的定位,在红楼梦第二回里有“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 脂批曰:贾蔷贾菌之祖,不言可知也!从这里来看,贾蔷的出身一点也不复杂,他是宁国公四个儿子里非长子的后代,自然也是宁国府正派玄孙。

大约因其生的风流俊俏,才独得宁府当家人贾珍喜爱吧,其溺爱程度相比嫡子贾蓉更甚。

自幼寄居在宁国府里的贾蔷,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与贾蓉最相亲厚,常相共处,斗鸡走狗,赏花玩柳,过着纨绔子弟风流靡荡的生活,在学堂不过点卯应名、虚掩眼目,日常干些结伙生事、挑拨离间、打架斗殴的勾当,后给婶子王熙凤帮忙,和贾蓉两个戏弄贾瑞,终致死亡。甚至,他和贾蓉的媳妇——秦可卿也有些纠扯不清。当然,如果没有后来剧情的发展,他很可能也和贾蓉一起,聊着乌龟王八的故事,舔着尤二姨或者尤八姨吐到脸上的杏仁渣子,继续过他浑浑噩噩不知所终的日子,直到宁国府被查抄,他也一样披枷带镣去陪罪吧。

毕竟不是亲生子啊,一有风吹草动,贾珍将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子一脚又踢出了宁国府府,分些房产,令其单独过活去了,贾蔷又回到了他还是一个孤儿的现实世界里。

繁华如过眼烟云——贾蔷对月长叹。

作为孤儿的贾蔷,很快就发现自己需要工作了。幸好还有贾珍这层脸皮不曾撕破,还有贾蓉这层兄弟情义不曾忘却,还有王熙凤曾经的帮扶之谊也不曾撂下,此时的贾蔷,大约只是需要捞一个有油水的差事,继续维持他曾经花天酒地的过去,将曾经的繁华腐朽重新开张起来。

因为人缘好,还是因为人长得太帅?他居然无须打点,就拿到了三万两银子下江南采买戏子的美差。这比贾芸求借无门去贿赂凤姐,实在便利多了!

于是,纨绔子弟贾蔷上路了,带着贾琏“他能也不能的疑惑”和王熙凤“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的伟大信任。

他去江南的时节,是宁荣二府的一件“泼天大喜事”降临的时节,是贾府“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鼎盛时期,荣国府的大小姐贾元春入宫多年终于喜封妃子,皇上格外恩典,准其“省亲”的荣耀时节。

荣宁二府上下一片欢腾,人人都是皇亲国戚了一般,那凤姐早就激动地称呼自家男人为“国舅爷”了,虽然贾琏此前身上也有个“同知”的官名。两府之中,张灯结彩,欢天喜地,人人荣光焕发,个个欢欣雀跃,准备大礼迎接光宗耀祖的大小姐回门了。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贾蔷此时的心情自然也是红胜火的,身上带着大宗的银两,又无人管束,身着“轻裘华服”的美少年在这诗情画意的美景里,却看到和宁荣二府截然相反的人间。

也许因了他的到来,到处上演的是“分骨肉、泣别离”的人间悲剧,那些呼儿唤女、哭爹叫娘痛彻心扉的呼喊,夜夜回响在贾蔷的梦里枕边。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此番远离家乡故土,却还要怀抱琴弦、强作笑颜,为贾府的“天大喜事”助兴加欢。

如果说林姑娘的远离故土,是贵胄亲戚一而再的邀请,这些小丫头们的离别,却是《红楼十二金曲》里凄惨悲缅的“分骨肉”——这场景自然是先从小门户的儿女开始,到大家族的千金贵妇终结。

一番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牵连。

这些眼泪如雨的别离深深地留在了贾蔷的记忆里,风帆去远,家人不见,小姑娘们的命运,如游丝软系,从此都在蔷爷的手心里了。

为了明天的生存,小姑娘们擦干眼泪,像那泣血的杜鹃,开始练习剧本,一遍遍地熟悉台词,一次次地预演戏曲。戏曲里的她们,忘记了生活,忘记了痛苦,忘记了亲人的容颜……她们或许早已分不清哪里是舞台哪里是人间。

此时的贾蔷,如果还停留在纨绔糜烂的意识里,完全可以胡作非为,像贾珍或者贾赦一样,在他的领土里,纵性恣欢。

一帆风雨路,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看到,贾蔷学会了伏低做小,被一个叫“龄官”的小丫头彻底征服,像宝玉一样,珍爱女儿、甘为仆役起来。

看到小姑娘们和爷娘告别的眼泪,也许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我想那同命相怜的泪水,也曾弥漫过蔷爷的双眼吧。那曾经在爷娘怀里的温暖幸福,那带着体温的慈爱亲情,那唤不回的双亲生命,在贾蔷的心里,复活了吧。

而这一切,在烟柳繁华、奢侈靡荡的宁国府,怎么会有呢?那府里有的是酒肉华服,有的是欢笑浪叫,有的是装模作样,有的是尊卑贵贱。可是,有亲情吗?有温暖吗?有人间的真爱吗?寄养在荣国府的惜春姑姑,那么弱小,谁曾怜顾?谁去呵护?

在这些苦命的小戏子身上,贾蔷看到了在宁国府从没有看到的东西,也遇到了在宁国府从没遇到的人——那个叫龄官的女孩,那个让他牵肠挂肚,一无所有却一身傲骨的女子,那个艺压群芳、蔑视权贵不肯俯就的姑娘,那个一身多病多愁却为他雨里花下写满相思的妹妹,那个,连鸟儿都同情放飞却无法放飞自己的戏子……

当然还有和龄官同命运的芳官、药官、豆官、藕官等小姑娘们,她们弱小的双肩,撑起了家庭的遮雨伞,却把自己的命运流离在不可知的远方。

我宁愿没有后四十回的胡言乱语,一个已经荡涤了风尘,惜花护花走上了正常人生的男子,怎么可能再回去蝇营狗苟,负却心上人的一片痴情呢?

前八十回里,自从龄官出现后,蔷爷总是在的,龄官不在视野里的时候,蔷爷也是不在的。荣宁二府的热闹和喧哗,早已和他无关了,和他生命紧密相连的,恰是那个可以在寂寞里温暖一生的她!

如是,已经足也……

某日,也许在不经意间,你路过一所民间的小院 ,门前芍药正艳,里面会悠扬地传出一两声清音绝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作者红柳,本名马晓雁,本刊编辑,研读《红楼梦》30余年,痴红爱红,愿结交天下红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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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红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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