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大出逃记（四）
本文作者：陈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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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火车“吭哧吭哧”的声响，黄老大返回集宁。火车长长地鸣了声汽笛，喘着粗气，慢慢停下来。黄老大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再三再四地表示谢意。三个司机只顾忙自己的事，没人顾得回应。
二连撞了一头的黄老大，心想外蒙出不去，到朝鲜试试看。朝鲜和中国关系好，说不定口岸管理松。经过在车上的闲聊，黄老大找到一条不花钱出行的捷径，只要瞅准货车出行的方向，看挂上十几节车皮的，尽管往上爬，没人管你。那时火车站货场管理松，没有围墙，火车站任意行走，翻铁道的人川流不息。火车一启动，爬上去，没人拦。特别是装煤、矿石、焦炭之类的车厢，你不怕死，不嫌受罪，没人往下撵你。
下了火车，黄老大像出家门似的，大摇大摆走出货场大门。走了也就是二三百米的样子，路北有一家办白事宴的，灵棚、纸扎、花圈，鼓匠喧天，鼓匠棚子前围满了看鼓匠的人。黄老大无心看这玩意儿，绕过看鼓匠的人群，不远处，是一个钉鞋老汉，正坐在马扎上打盹。
迎面来了个醉汉，晃晃悠悠差点和黄老大撞个满怀。黄老大躲了躲，让过醉汉，那醉汉直闯到钉鞋摊子上，把右脚伸到钉鞋老汉的鼻子尖下，要老汉给钉鞋。老汉挥手推开他那只臭脚，嘴里不知嘀咕了句啥，没听清。醉鬼发飙了，扬起手照着老汉脑袋上就是两巴掌，把老汉的帽子也打飞了。一顿乱踢蹬把个钉鞋摊子踢了。钉鞋老汉顺势躺在地上，蜷伏成一团，看样子是害怕醉鬼再打自己。
醉鬼看看老汉倒地，没啥反应，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东走了。黄老大有点看不惯，心想这醉汉凭白无故欺负人，心中愤愤不平，驻足观看事态的发展。突然，从黄老大眼前飞过一骑自行车人，来到鞋摊前，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撂，飞也似的追那打人的醉汉去了。几十步就追上了醉汉，照屁股一脚，踹倒醉汉，骑在身上一顿暴打。那醉汉狼嚎鬼哭，哭喊声惊动了看鼓匠的人。于是，观众们又都围拢过来看打架了。爱占便宜的，你一脚我一拳，打便宜呢。醉汉双手抱着吃饭的家伙，渐渐地不嚎叫了。黄老大早围在人群最里边，边看热闹，边解心头不平之气。
骑在醉汉身上的小伙子，许是解了气，或是有其它原因，收起拳头，挤出人群走了。从人群中又挤进一位长发青年，扛根大棒，进去照醉汉的脑袋上擂了三棒，那大棒甩开还听见呼呼作响的风声。黄老大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嗓子：“打死呀！”话音未落，大棒照黄老大脑袋飞来了。黄老大一看不好，举起胳膊一架，架住棒子，顺手夺了过来。
围观的人一看又加入新打手，害怕溅身上血呢，呼啦啦散去。抡大棒的长发青年，也大步流星地走了。黄老大仔细一端详手中的大棒，原来是根布卷里的空心纸筒。
看打架的人、打架的人，都走开了，黄老大手拎着这大棒愣怔在醉汉身旁。这警察一来，还不把你当肇事者抓起来？想到这，黄老大赶紧把这大棒一扔，也撒腿跑了。
一口气跑到集宁南站，集宁南站黄老大熟悉。跑到正赶上出站口刚过了一列客车，出来了一批旅客。“住店不？”“要三轮车不？”拥堵在出站口的揽客人群挨个询问，热情度不亚于欢迎外国到访的贵宾。热情得让人头皮发麻，胆小的人头都不敢抬。黄老大赶紧挤出人流，直奔车站，生怕警察擒住后领口，拎到警察局。
进了候车室，买票的、赶车的、等车的，人挤人，人挨人，摩肩接踵。满满的几大屋子，黄老大混迹于其中，慢慢地平静下来，没敢离开候车室半步。候车室的大条椅是有的，坐在椅子上休息是舒坦的，但一想到自己携款出逃，黄老大拉低帽檐，找个墙角和要饭的、流浪的混迹在一起，蹲在地板上。
直等到后半夜，喧嚣逐渐平静下来。车站上大多是候车的人，一个个东倒西歪，睡得五迷三道。黄老大做贼似的从地板上爬起来，观看候车室。能进入火车站的通道，只有进站口，而且都有穿制服的人把守。黄老大花了一元钱，买了张站台票，混进排队进站的人流中，溜出候车室，钻进站台。
火车吼叫声、喘气声此起彼伏，车站货场灯火通明。车皮、集装箱南来北往，丝毫没有夜间休息的迹象。黄老大绕出登车旅客的人流，来到后边铁道上停的车皮旁。正好一辆车头挂着十几节车皮， 正慢慢地向南滑动起步。黄老大赶紧爬上车皮。火车由慢到快，飞一般行驶起来。
车皮上已爬着七八个拿行李卷的人，火车的速度快得让人连眼都不敢睁。从集宁爬上车皮，走走停停，第二天下午才到了张家口站。站台喇叭中喊道，“张家口站到了。”那几个人跳下去出站了，黄老大也尾随而出。
张家口是北京的北大门，出了张家口，下一大站就是北京了。提到北京，黄老大既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就要来到首都北京了，害怕的是这京城当官的多，管事人云集的地方，一不留神让抓住，投进监狱里去，怎么办呢？北京最好还是不进去，绕开为好。可是到朝鲜，闯东北，北京是必经之地呀。怎能绕过去，这又不是千儿八百人的村庄。
黄老大在张家口盘桓了两天，就算是休整吧。连续几天爬在火车皮上，也扛不下来。顺便也打听清了，只要不在建国门、西直门下车，就能绕开北京城。黄老大不懂货车拉运物资是不进城中的，都在郊区货场。货场在北京停最多也就是永定门、丰台站，当时都属于郊区。
就这样走走停停，沿着铁路爬货车。历经半个多月，黄老大终于来到东北口岸城——新义州。打听清鸭绿江大桥的位置，黄老大直奔鸭绿江大桥。
远远地看到大桥气势宏大，黄老大脚步慢下来了。桥头两侧站着的解放军，那站姿和桥头的石狮子一样，威武雄壮。黄老大倒吸了口凉气，头上直冒虚汗。这守护国门的卫兵，看一眼都让人发抖，更不用说过去了。再看滔滔鸭绿江，波涛汹涌，插翅也飞不过去……
没正当手续去朝鲜，想都甭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