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探亲琐记(一)
本文作者:谢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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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列车,望穿回乡路
踏上北上列车那一刻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睡意全无,怕打扰旁人休息,我闭眼躺在舒适的卧铺上想着故乡的一草一木,想着那里善良的人们。知青都说下乡插队的地方是第二故乡,而我则认为那就是我的故乡。记得一位诗人说过——心之所至,即为故乡。
同时也想起唐朝大诗人杜甫的诗句:
戍鼓断人行,边雁一秋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由浩瀚洞庭湖直达驶往广袤草原的列车只有两趟,广州开往包头一趟,南宁开往包头一趟。正值暑假去草原避暑的人很多,车票极难买到。网上购票到八月十日全无,去车站售票处购票连站票也售罄。不想失约老友,我心存侥幸又到一个售票点去央求售票员帮忙抢票,并答应多付服务费。大约半个小时,售票员说只有明天一张软卧,夫人讲年纪大了软卧舒服些,就买软卧吧。
三十多小时的旅程,软卧还是正确的选择,安静舒适,每个车厢都有手机充电的插孔,不怕手机没电,可以放心地看我下载的小说《荒路》。
虽然带着防蓝光老花镜,长时间看手机也不行,撩开窗帘一角,望着远处一闪而过的万家灯火,不由地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
记得那是在1975年末,肖春来也回北京去上学了,村里就剩下我一人。生活艰苦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可精神上的打击几乎把我击溃。十一个人一起来到农村插队,过去了六年就剩下我一个人因为家庭出身还留在农村。就在我产生厌世思想的时候,公社团委书记陈德贵找到我,鼓励我振作起来,同时把我树立成可以教育好的黑五类子女典型(简称“可教子女”),并在旗里广播站数次播放我扎根边疆干革命的事迹,最重要的是陈德贵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气,我才有了后来病退回北京的机会。
陈德贵是我第一个想见到的好友。恰好,老陈就住在乌兰察布。
火车车窗外的风景(图片来自网络)
迷迷糊糊中列车驶过了武汉,进入河南时天已经大亮。洗漱后吃了一盒泡面,躺下开始看随身带的书——余华写的《活着》。没看几眼,就进入了我以往乘火车的状态——夜里不睡,白天犯困。伴随着列车的运行节奏,我进入了梦香。
“盒饭,吃盒饭了啊。”叫卖声把我从梦中惊醒。
列车行驶在母亲河——黄河大桥上,大约行驶了十分钟才驶过黄河。现在是雨季,黄河的水流并不是很大,看来小浪底大坝起到了作用,也让我想起前些年去看小浪底调沙的壮观场面。
列车一路北上,车厢里的空调开得很大,我穿上厚外衣才刚好合适。列车驶入河北省会石家庄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在晚上九点的时候,驶入北京西站。这里下车的人很多,车厢里空了一半,再有七个小时就要到我的目的地乌兰察布市了。
列车刚刚驶出北京西站,就接到呼市好朋友朱德智的电话,中旗韩玉峰大姐已经通知他我明天到中旗,德智告诉我上午有手术,下午才能到中旗。
德智是和我在一个公社下乡的呼市知青,他后来考到医学院深造,成为内蒙有名的外科医生。德智能从呼市来看望我,让我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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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相逢,相偕老友泪湿眼
列车于午夜经过了张家口,凌晨三点到了煤都大同,没有特殊情况应该早上五点二十分正点到达乌兰察布市。
乌兰察布市下车的人还不算少呢,还有十多分钟到达,下车的人们都早早地站在车门口等候了。在我身旁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士,带着一个不停说话的男孩子,男孩子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看着很调皮,但是招人喜欢。女士带着一个特大号的箱子,还有一袋水果,她能拿得动吗?我开始为她担心了。
不知为何列车在一个不是车站的地方停下了,我打开手机顺便问身边的那位女士:“你是集宁人吗?”“是啊”她抬起头看着我回答。
“哦,那麻烦你一下,下车打车方便吗?”“打车很方便,您到哪里去?”我把手机上陈德贵发的位置图给她看:“我先到这里会朋友,然后一起去中旗,去辉腾锡勒。”
“不算远,不过您不要在火车站门口打等候拉客的出租车,您走到大路上去打过路的车,等候拉客的不打表,多要钱。”“谢谢你。”“不客气,您是去旅游吧?”
“不是的,是重回离开十五年的故乡,辉腾梁是我下乡时的牧场,还是我创业的地方。”“那您也算是半个中旗人了。”“不是半个是整个。”
“您好多年没回来,中旗现在建设得很漂亮呢。”“是的,我看到朋友发来的图片了,中旗的确变化很大,建设得很漂亮。”“在乌兰察布中旗还不算最漂亮的,兴和、商都建设得比中旗还漂亮。”
说着列车进站了,下车的时候,是乘务员帮助那位女士把箱子拿下来。下来后那位女士拖着大箱子吃力地走着,要上天桥了,我走上去对那位女士说:“我的箱子很小很轻,我们换箱子拿吧。”“那谢谢您了。”
她的箱子的确很重,我拉着也是很吃力呢。到了出站口,那位女士的先生早已等着接站。看到她有人接了,我换过箱子径直朝大路走去。走到大路正准备打车的时候,一辆长城SUV停在我身边,“大爷上车,我们送你去你朋友那里。”正是刚才我帮着拿箱子的那位女士在车上招呼我:“您不要客气,快上车吧。”热心的集宁人送我到朋友住的小区。
到陈德贵家附近,给他打了电话:“陈哥,几号楼啊?”“哎,张万荣去车站接你去了,没看到他?”
哎呀,这是赖我了,我没上网,没看到他的微信留言。让这个老兄起了个大早,白跑一趟车站。
张万荣是我在69年中旗普及样板戏学习班认识的朋友,后来我在辉腾梁创业他还过来帮忙,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自然成为我的好朋友。
“谢江,你就在下车的地方等着我下楼去接你。”陈德贵在电话中说。
一会儿工夫,不远处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冲我招手,正是陈哥。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跟前,我愣住了。
绝对是陈德贵,身材还是那样高大,瘦了很多,原来红色的脸变得黑紫色,尤其是嘴唇黑得吓人。
“陈哥,”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见陈德贵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不好,这几年加重了些,几十年的老毛病了。”
陈德贵心脏有问题我是知道的,不过在我离开辉腾梁的时候他还是满面红光,怎么十六年后再见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我的眼泪在眼圈里不住地转,要使劲憋着才没流下来。
“小谢你先上楼吧,在二楼,我慢慢地上。”“陈哥我搀着你,我们一起慢慢地上。”
我与老友陈德贵(左),摄于集宁陈老家
进了屋见过嫂子及已经等在屋的朋友,陈德贵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阵,气色稍微好了些,又打电话叫来我在乌兰中学教书时的领导甫守信老师。很快张万荣和甫守信都到了,张万荣七十多了还是红光满面,一点儿也不显老。甫守信都八十二了,身体还是硬硬朗朗的,除听力稍弱外没有其他毛病,看来这和他年轻时爱打篮球分不开。
两位老友张万荣、甫守信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我不太熟悉的朋友,嫂子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蒙古早茶,瞬间奶茶飘香充满整个房间。
喝早茶时候又来了几位客人,在陈德贵向其中一位大约在四十几岁的男士介绍我时,他不停地翻弄着手机,似乎有些不够礼貌。我与大家一一握手之后,那个小伙子反转过手机对着我:“这些文章是您写的吗?”我仔细一看,正是我在“察右中旗人的故事”公众号上的文章。“是我写的,你喜欢看?”“我是您的粉丝呢。”
看来“察右中旗人的故事”还是很有市场呢。
早茶喝得正高兴的时候陈德贵又提出:“谢江好不容易来这里了,今天中午我做东,请在座的各位都参加。”
“陈哥,韩玉峰大姐中午在中旗安排好了,你不要再张罗了。”我赶忙对他说。“那不行,都来到我家了,怎么能不吃饭就走呢?”“那你和韩大姐通个电话问讯一下别冲突了。”
正说着话,陈德贵手机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是韩玉峰的电话。”
这个电话打了有五分钟,还是老领导厉害,陈德贵只好听从安排,随我们一起到中旗参加欢迎我的午宴。
正在前往中旗的路上我又接到韩玉峰大姐的电话:“谢江,中午我叫来了武炳成、武中英、韩吉生、李栓虎,都是咱们乌兰的老人,你看看还叫谁?哦,武中英说村里你最好的朋友玉娃也一并叫上了。”
“大姐谢谢您了,没有了,您辛苦了。”“你几千里地来看我们,你才辛苦了,那咱们一会儿见。”
该文作者为本平台特约撰稿人,出生于北京市,曾经在中旗下乡,现居北京,退休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