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讯 | 曹宝武:聆听黄土地(上款签名版)
新书讯
聆听黄土地 / 曹宝武著
(本书插图:刘子展)
这本书是对黄土大塬的记忆存根,这本书有对历史人文的深邃思考,这本书有曾经的记忆,能给我们情感的共鸣。
作者曹宝武以“故园”“风情”“沉思”为脉络,记黄土风情、叹山川人文、阅经史箴言,分“梦话桑梓”“行吟杂记”“闲读漫笔”三辑,含附录辞赋,共百余篇作品。
曹宝武笔下“黄土地”上的乡情旧事,有过往,有乡愁,古老苍凉、天地浑然,有原始的高度和磅礴的赤诚;高原上的“下苦人”,耿直清苦,心有不甘,正如矛盾的、悲悯的作者。悲悯沉重之下是乡愁救赎、心灵敬畏,更是生命关照。这是逃离与坚守的矛盾和痛楚,是对老土地的情怀解读与重新考量,也是对古老高原生存命运的拷问,更是对老土地命运的反思和探索。
曹宝武笔下的行走笔记、闲读漫谈,是寻觅,也是拾遗,思考独特、文笔精妙,寓情理于景致,融思考于文墨,笔墨落处尽是历史的思考与人生的哲思。
曹宝武以向大地深躬、为生存长揖的的姿态,对她们选择用心“聆听”。这是一种态度,书写的态度、人生的态度,虔诚、敬畏,文如其人,正是这个朴实的高原汉子,也是这个高原青年的初心。“聆听黄土地”,是一幅未经装帧的静谧而粗犷的高原风情画,也是作者献给挚爱的黄土大塬的祭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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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宝武,生于1986年腊月,甘肃省庆阳市镇原县人,现居河北省衡水市,擅写散文,偶作辞赋。
河北省衡水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桃城区作协副主席,河北省“三三三人才工程”专家、衡水市“市管优秀专家”、衡水市委常委直接联系服务专家、衡水市政协文史委委员。作品获十多项次省级以上大赛奖励,被收入多部作品集,辞赋多以碑刻、书法等形式呈现在展馆、广场、公园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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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黄土向大地深躬 挥汗流血为生存长揖
本书插图
序 | 胡竹峰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深冬。答应给宝武作序很久了,近来居家无序,故笔下不得序也。写不得序,就作卷首。古人文集常用卷首序之。卷首二字恍惚中觉得是转手、转首。文学虽是转手的事业,空买空卖恐怕不行,肚子里得有存货。文学也的确需要转首,回过头看看,看看老祖宗是怎么写的。艺之道,不过以古为师、以自然为师、以心为师。
宝武本姓曹,其同姓族曹操一家人文章大好。好在雄浑沉郁,好在文采风流,好在论述朴素。
平常和宝武说话不多,匆匆数语里,有看得见的沉稳与老到。沉稳是心性,老到却是性情,一言以蔽之——踏实。他的文章基本都是对自己的记忆,所见所闻,和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进行一种真挚朴素的描述,生活气息浓烈,很老派很诚恳。
宝武幼年家贫,志于学敏于学,好读书好行走好写作,终感动文学之神,家室吉庆,岁月安定。
宝武写作,心态颇“沉”,文学恰恰需要沉下去的心态,文学也是沉下去的事业,浪花朵朵不如静水深流。宝武的文字也写得沉,段落与段落之间,句子与句子之间,有些想法,沉甸甸,实在。有个成语叫月落星沉,说的是月亮下山了,星光黯淡,正是天色将明时的景象,这本书的文学天地也差不多如此。韦庄《酒泉子》词有云:“月落星沉,楼上美人春睡。”宝武者,须眉也,比楼上美人勤快,写作奋勉。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话说多了没意思,换个说法:宝武孜孜不倦于文学文艺,写了这么一篇篇文章,比韦庄此中那楼上美人可取。写作不全靠勤劳,但写作者一定不能昏睡。写作一方面是天才者的老实工作,只要树上有果子,摘了多少就能装多少。另一方面,写作也有个量变,写得多了,才能捅破一层窗户纸,一下子恍然明白,境界大开。
古人说花多不香。未必是不香,只因香气太足,失之空灵,薄香比浓郁好。宝武的散文随笔如果让我说缺点的话,不足之处正在浓郁上。味道要足,芬芳要淡。淡而弥久,才能让人回味。
祝宝武越写越好,写出宝气写出武气写出文气写出慷慨气写出黄土气写出高原气,写出一家之气一家志气。卷首结束。
是为序。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合肥
自序
敬谒高原
黄土高原在地理形态中是个特殊的存在。粗犷、崎岖、伟岸,奇形怪状,比旷野平原立体厚重,又不似雪域高原极寒神秘。黄土高原千沟万壑支离破碎,沟峁墚塬纵横相间,苍凉阔远逶迤雄霸。站在塬上,上看是老天,塬面横卧托着天边;下看是沟谷,跌宕连绵横亘宇寰。站在塬上,头顶浩瀚苍穹,横空流云孤雁飞鸣,仰天长啸明心可鉴;脚踏厚土江山,凝固历史苍老容颜,俯瞰古今豪情万千。
我在黄土高原的怀抱温存多年,习惯了它憨厚古老的气息。从出生到“出走”前,十八年间从未离开高原,天天在门前的大沟畔上徘徊,在羊肠沟道里奔波。听大人说天就搁在对面塬上,便以为脚下的深沟坑洼就是世界的中心。当然,或许在每个少年童真的梦里,都曾有过这样的幻想。高原的早晨,多浓雾弥漫,氤氲清新,将沟谷罩得严严实实,恍如南天瑶池缥缈幻境。直到太阳从塬边出了窝,大雾才一层层消散,慢慢地从塬上降到沟底,露出黄土地棱角分明的真容。日上三竿,牛羊鸡狗都已安顿停当,窑顶上袅袅炊烟随风飘散,劳作了半晌的农人蹲在门槛上端着老碗狼吞虎咽,满院都是小米稀饭的馨香。过午之后,院里的暖阳已退到了沟洼里。半沟金灿亮堂,半洼阴森如初。直到夕阳跌了窝,塬上黑尽,牛羊进圈,灯火在窟窿眼睛般的窑洞里摇曳生姿,满塬满坡混沌原始。一日有朝暮,四季人相似。从杏花遍野杨絮乱舞的新春到沟洼葱郁遍地金黄的炎夏,从山花烂漫开犁耕播的忙秋到割草砍柴白雪皑皑的严冬,黝黑泛黄如大地一样的农人,在不知蕴藏了多少大自然的绝笔的高原上,面朝黄土为大地深躬,挥汗流血为生存长揖。辛劳、悍勇、清苦而又四平八稳地过着日月,亦如朴素苍凉的高原。
我在黄土高原的沟洼跋涉岁月,封存了太多记忆,美好而苦涩。我整天在老窑洞和沟洼里穿梭,玩泥巴、打土仗、戴耍活、赶年集、耍社火、看大戏,爬树抓雀,甚至忍饥挨饿还不亦乐乎。听燕子呢喃,看屋檐落雨,跟牛羊对话,与鸡狗打闹,对空谷撒野,在沟坎驰骋,折腾得脏破不堪,又纯粹得不着世尘。我在蔚蓝的天里看白云舒卷,在深邃的夜里数漫天繁星,在清明的风里祭扫亡灵,在盼来的年里走门串户。高原给我的快乐满沟遍洼,高原给我的苦难刻骨铭心。农活像日月辰星,天天穷追不舍,年年轮回依旧。从剜菜、拾粪、割草、喂牛,到担水、打坯、拉耱、耕种,累得汗流浃背求饶诅咒,却仍然没黑没明没有尽头。命运总在苦难中诞生、成长。在快乐与痛苦的磨砺中,在痛并快乐的煎熬中,苦焦的高原用温暖的胸膛呵护我,用风霜历劫的容貌塑造我,更用狰狞的北风撕裂般的咆哮锤炼我,让稚嫩的羽翼逐渐硬朗、丰满,让行走的脚步更加坚实、稳健。可惜它的狂风飞沙没能成就我西北大汉的粗莽彪悍,却似有江南士子的彬彬儒雅,但年青的脸上还是藏不住它不甘心地烙下的沟壑与沧桑。
我在黄土高原的陡坡扬长而去,旧梦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脆弱贫苦的高原使子民更加刚强坚韧,窑里昏暗的煤油灯也终将照亮少年的心田。我开始埋头读书而少了耕作,忙着求知便更渴望远行。那一年,我懵懂初悟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终于兴奋而忐忑地踏上征途,留下母亲倚着柴垛抹泪抽泣,仿佛生离死别。我义无反顾地跨黄河、越太行,在燕赵的沃野里流浪闯荡,在城市的人流中摸爬滚打。我发誓要改变祖祖辈辈穷苦的命运,开辟属于自己的崭新天地。直到蓦然回首已过而立,虽有成家立业脚跟暂稳的窃喜,但又常生赏心乐事谁家院的忧伤。怀旧的种子和故土的情思,总是不经意间将生命的高原与寄居的平原进行认知和比较。青纱帐里踽踽独行封闭落寞的惆怅难以排遣,丝毫找不到黄土地上脚踩万里河川而思接八方神游万仞的恣肆豪迈。于是,常为能生在那片厚土皇天而庆幸,又为逃离了它而哀怨纠结。
我在黄土高原的塬畔站了太久,登高怀远又常学英雄悲泣。老土地厚重神奇,细腻的人会嫌弃它的粗犷,甚至觉得丑陋;但任何一个把乡土情感视若至高精神财富的人,任何一个对老土地怀有深切情义的人,都会被它的风采、力量及博大的襟怀和孕育的灿烂文明所折服。世代生息的子民爱它未经装帧的淳朴,也恨它任凭血泪浇灌却依旧贫瘠的悲苦。思念需要时间和距离,爱恨亦然。对故乡尤其如此。离开了家乡,摆脱了家乡,却更理解家乡,眷恋家乡,思念家乡,需要家乡。贫瘠的荒塬、苦难的生命,有心逃离与无力拯救的痛楚矛盾以及悲情诀别却又难以割舍的复杂情愫,甚至对一切苦难痛彻骨髓的悲悯,都几乎要把心肺撕裂。而且越是行走,逾感故土的贫苦与边缘,痛苦不已,如鲠在喉。于是追寻、书写,一遍遍咀嚼回忆,无数次回眸乡愁。去沟畔上静坐,在老屋前发呆,去山洼里寻觅,在田垄间丈量,在陇右豳风的风情世故里徜徉,在死亡衰老的亲人父老间神伤。怀旧是一股莫名的前行的力量。回忆并非为了诉说苦难,顾影自怜,而是记录曾经的生活和或已忘却的流年。
时间之长,永无穷尽;时间之短,倏然而逝。在漂泊追寻的路上,从南到北,往来东西,或漫谈遐思,或行吟呐喊;在读书明史的行间,秦砖汉瓦,墨客黄卷,或激扬文字,或强赋新词。然而处处难逃故土高原的影子,字字可见老土地的滴血。割不断,剪还乱,养活了一团春意却没有撑起两根穷骨。不过是对难以释怀的过往用心聆听,舔舐伤口,回应老土地的呼唤;试图给心灵一个慰藉,却不敢奢求能给老土地一个交代。
老土地上亘古沧桑,我在他乡凝望聆听。
二〇一六年十一月八日夜,南书房
精彩选读
○选自《水沟记忆》
畜生的世界也充满争斗,沟路上、陡崖边,两家的老黄牛仿佛前世冤家,青筋暴动,怒目圆睁,头颅低挺,竖起了锋利的犄角。一场恶战即将开始!果然,它们铆足了劲便撒开四蹄向对方猛冲过去,恨不能置冤家于死地,顶倒了爬起来还不忘给崖娃娃示威。主人无奈地用最粗俗的话问候着它们的八辈祖宗,骂来骂去无非就是要跟牲口的母亲或祖母发生肉体恋爱,最终还得靠鞭子将各自的畜生分开。然而,恶仗并没有结束,明天又是新一轮决斗。
最有趣的当数驴打滚。驴会突然倒地像浑身长了虱子一样,叫唤着四蹄乱蹬翻来滚去,滚半天舒服了才一跃而起满驴腔的兴高采烈,又若无其事地抖得一圈圈灰土。骡马没有牛驴命好,驮着两大桶水,小心翼翼地攀爬着,用负重辛苦换来主人满腔洋洋得意的吆喝。
○选自《清明后的遐想》
清明不是一个节日,是一个新的开始。春天的开始,新生命的开始。
清明也是一种精神,常常让我想起绵山上的介子推。这一天,祭奠亡灵也是在劝慰生者继承死者未竟之业,不能丝毫懈怠。这种祭奠不必奢华铺张大肆渲染,需要的只是一个虔诚的致敬。为死者,也为生者。
清明,我已多年没有给祖宗烧上一张纸钱,没有为他们坟头添上一把黄土,没有陪伴倾听他们的孤苦……或许他们已在嗔怪我的不孝,这使我常常感到不安。
今年的田埂里又添了几座新坟,而去年他们还在为别人上坟……
○选自《回乡下过年》
我在多年前担水割草的沟路上寻觅,荒草没膝,坑洼坍圮,牛羊无影,沟谷苍凉,连对面塬畔放羊唱戏的老汉都不知所踪。我坐在沟峁峁上对着沟嶂子大喊,好在还有它跟我说话。哪怕只是重复我的问候,也心满意足。我漫无目的地瞎转,望蔚蓝的天、空旷的塬,数树上硕大的鸟窝,找垄亩间曾经的耕耘。我去儿时居住的窑洞庭院,生我的那孔寒窑只剩轮廓,乱草丛生,但回忆犹在,仍倍感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