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天哲：食酒饮茶说

关于“食酒”之说，清梁绍壬《两般秋雨斋随笔》中曾记有一则：“有阛阓子作日记册云：‘某日买烧酒四两食之。’人遂传为笑柄，而不知亦未可非也。《于定国传》曰：‘食酒数石不乱。”柳子厚《序饮》亦云：‘吾病痞，不能食酒。’则酒之言食，其来有自。”

酒以言食，其实还见于更早的《论语》:“沽酒市脯不食”，不正是孔夫子的教诲？足见“食酒”之说，由来久矣。哲以为，各地方言里保留了大量的原始古语，语言的探究离不开方言的佐证。在哲家乡金华，‘食酒’之说常挂于乡民俗口，不光是讲“食酒”，吃饭也言“食饭”。又据载，凡说惠州话的，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屠夫贩卒，均言“食酒”。可见此说亦非一地独有。

因《于定国传》出自班固《汉书》，故近人朱起凤尝论及，以为“酒言饮，不言食，班书上云食酒即饮字讹缺”，而“唐柳宗元《序饮》云‘食酒’亦好奇求古之过也”(见《辞通》1564页)。其实朱先生迂腐了，人常说“食”古不化不好。朱先生倒是没“食”古，只是固步自封于书本，而没能与时俱进，向保留有大量古汉语的方言讨教一二。

我曾写过一篇《龙井问茶》的短文，文中有用“茶汤朴洌，味甚浑厚”之句来形容龙井茶的色香味，网友微吟无板认为“朴洌”之语是生造的。他认为“洌”是形容词，清澈兼带凉意，形容热茶并不合适。又以为用“浑厚”来形容茶味更是种很奇怪的用法，他从来没见过。

其实用“浑厚”形容茶味，明人张岱就这样用过，事见《陶庵梦忆》中的“闵老子茶”一篇。当然微吟无板觉得这样形容不大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品茶各人感受不同，所以他也就没法理解我所说“朴洌”的感觉。茶当然是用滚烫热水泡的，但一个人若是迫不及待地端起就牛饮，那一定是烫的满嘴热泡，别说能体会“浑厚、朴洌”，有体会恐怕也只有“痛彻心脾”的感受了。

人们处世行文常陷于一种不自觉的思维定势，偏离这样的思维定势来做文章往往会引起某些人的一惊一咤。“食酒”之冤屈通过古人笔记得以平反了，我形容茶“味甚浑厚”也从明人张岱《陶庵梦忆》中得到印证。而“茶汤朴洌”之说，说实话，一时难以找到出处。然试想后世之人也有“茶汤朴洌”之论而欲引证于前人之说，我之《龙井问茶》岂非大功德，姑待存篇，慧心一笑。

岁次壬午年二月廿九己酉日

毛家小子天哲于浙江金华

来源：騰訊空間 作者：毛天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