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四川•散文】王斌 ‖ 夏天的野茅坡
王 斌
钻出巷尾,田坝那头就是野茅坡了。若是在晒死老牛的夏天,从坡底到坡顶,野茅坡到处都是绿得发黑的大茅草。入了秋,山坡上又站满了叶子黄得耀眼的野栗子树。
野茅坡的山坡像一个倒写的大“之”字。入夏后,天光早早亮开了。沿着小河边的那条烂泥路,只要10多分钟,割猪草的我们就已走到了野茅坡的坡底。山林里还飘荡着薄薄的白雾,但山坡的拐弯处,已能看到一丛一丛的羊奶奶了。羊奶奶是我们的最爱。这种肉红色野果子藏在刺巴丛中,虽然只有小拇指头大小,但割猪草割累了,口干了,捋下几个羊奶奶扔进口里,牙齿轻轻一咬,乳白色的浆汁便满口都是,真是比蜂蜜还甜!比羊奶还鲜!
挨近中午,背篼里的猪草也快割满了。这时候就可以到山坡上的那个坛罐窑去耍了。说是坛罐窑,其实也就是半山坡上两间破破烂烂的瓦房和一个终日都冒着青黑色烟气的砖窑。砖窑建在半坡的一块平地上,有一个很大的出火口。还隔得老远,就已让人感受到了灼人的火气。
在坛罐窑,真正吸引我们的,是看泥缸师傅怎么做泥缸。坛罐窑的泥缸师傅只有一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听村里人说,他姓魏,是外乡人。魏师傅在靠下坡的那间瓦房里做泥缸。瓦房里除了一条叫花花的小花狗外,就是满屋子做好待烧的泥缸了。
于我们而言,每次看魏师傅做泥缸都是一次特别的享受。魏师傅把一瓷盆白鳝泥倒扣在做泥缸的木转盘上,两脚蹬转木转盘,便开始做泥缸了。这也是我们最为神往的时候。就见木盘转动,魏师傅向前俯下身子,先把那堆白鳝泥做成一个泥缸形状,两只手竖着从泥缸的顶上插下去,“嗞嗞嗞”的轻微细响中,泥屑飞溅,泥缸的缸口就渐渐成形了,魏师傅接着用手掌在缸身上来回刮泥,最后拿一个特制的细铁丝弓在缸底横着一划,泥缸和木转盘分开,一个泥缸也就做成了。每每看得我们心里痒痒的。
割完猪草,大多时是要去看荷塘的。荷塘在野茅坡的坡顶,有三四亩大。顺着山坡爬上坡顶,荷塘就在面前了。夏天,塘里的荷花都开了。人往塘堤上横着一躺,顺手扯片大荷叶盖在脸上或肚皮上,闻着淡淡的荷香,真是舒服。躺在塘堤上,还可以睡着看那些啃草的水牛。塘堤上的草肥嫩,啃草的水牛也多。有时,还会见到一头没有长角的小牛在母牛的后胯间蹭来蹭去找奶吃,真是有意思。
荷塘东边有一间瓦房。割猪草时,曾去过一次。那天,正在塘堤上走着,天一下就黑下来了,紧接着,胡豆粒大的雨点就落下来了,砸得人脚后跟生疼。大雨跟在我们身后撵,一直把我们追到了瓦房里。
瓦房里只住着母女俩。她家的女儿读三年级,要低我们一个年级呢。进了瓦房,人还没坐稳,大雨就住了。走出瓦房,“看,彩虹!”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好大一条彩虹!”大家抬头一看,可不是吗,荷塘那头,一条弯弯的彩虹,一头扎进荷塘里,另一头扎进林子里去了。
搬进城里居住已十多年了,但每次回小镇,我都会到野茅坡去看看。上次在野茅坡,一个大爷认出了我,说:“你是王老三,小时候就常看到你在野茅坡耍,啥时回来的?”是啊,野茅坡早已成为我生命中一个无法抹去的印记。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